离烬性子淡然沉稳,处事周全圆滑,城府心机更是深不可测。七年来,这丫头与离烬日夜未离,却仍成长得如此纯净轻灵,真不知道离烬是怎么教导她的。
夏州大荒山四处一派平和,风轻过,几朵残云立即舒散开来,剩下的,便只是一重幽暗的昏黄了。
“吵死了……”长乐甘紫行至门楼前,对着塘边的灰衣的小小身影喊了一声,口吻很不客气。
小洛停下乐音,转头,与长乐甘紫相隔石阶而望,反斥了句:“哼~不懂乐理的家伙。”
明明还是孩子的身形,此刻在长乐甘紫眼中却似有着莹亮似雪的轻盈之姿。右眼角那粒朱砂泪已呈绛檀色,隐隐,还泛着光芒。
松松缠成的束发被晚风扬起,几缕细发调皮地挂上眼睫,随着小洛的眨眼上下轻颤。
一旁是一架紫檀木凤首箜篌,温婉清调,相依相伴。轻挑丝弦的玉手已停,方才拨动过的弦却仍在低吟浅唱着,和出一曲相思眷念。
“哥哥,哥哥……”小洛行至长乐甘紫跟前,见他仍在沉思着什么,不由举起手来晃了几下,随意问道:“箜篌音其实很好听的,我来教你好不好?”
“不过乡野杂音,有甚可学之处?”长乐甘紫一反应过来,连忙贬低了一首小洛的女祭音。收起失神的心,暗想不过七八岁的丫头,方才自己怎会有如此感想?遂又岔开话题,“你直唤我姓名即可。”
“离烬说过,乐理之道,重在己悟。你既不喜爱,不学就是,莫要低缓了它。离烬还说过,长幼有序,我可不能随意直呼你的名姓。”小洛摇摇头,双眼晶亮地言出几番大道理出来,看向长乐甘紫,又问,“你为何未换上离烬的衣裳?我瞧你同他差不多年岁,身形也相差不大……”半咬朱唇,又道,“离烬二十又四,你应也一般大小吧?”
长乐甘紫先后多次听小洛提及离烬,心下不知怎地竟有些愠火,用余光瞟了一眼,并未回话。
小洛暗想是不是自己的话太多遭他厌烦了?复又似乎是察觉到了那双狭长眸里的阴冷之气,遂将双手轻轻抚着女祭的凤首,咬着唇,也噤了声。
“你很怕我?”长乐甘紫左手微微握拳,神色阴戾,逼近小洛一些。
“怎……怎会……”小洛再不敢抬头去看长乐甘紫,低垂着脑袋,结结巴巴地回。
一声冷哼后,便是一阵沉默。
这种沉默却是与之前小洛和离烬间的安静不同。小洛和离烬同在一处,半天未语言,好像更是默契所致。彼此的话多了,反而失了那份恬淡灵犀。
而小洛和长乐甘紫之间,除了诸多的尴尬之外,更多的,便是一种压抑的氛围。
长乐甘紫此时便是带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小洛的心莫名有些抵触。不过,小洛本就无甚亲人,这么些年来的朋友也少之又少,见到长乐甘紫,她还是很想去亲近的。
好半晌,晓风缓缓拂起香荷,阵阵微波。
小洛渐感不安,仿佛站在身边这个着紫衣的男子浑身透出一股邪魅之气。尤其是那双漆黑细长的眼睛。初见时,是善良的神色,现在却若寒鹰一般,染着吞天灭地冷绝的光,让她思索着想要靠近的心有些畏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