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朝唐飞伸出右手的教徒应该是三人的头领,他用力把唐飞拖过去,于是在一片四溅的水花中少年倒在文弱男人怀中,惊魂未定之际,他已经被男人有力的臂膀控制住了。
后知后觉的唐飞这才明白:此人见有人偷袭,居然拿自己当人质,分明不怀好意。
与此同时,头领身边的两个教徒则把手伸向腰间。随着他们右手的挥动,唐飞清楚看见他们从腰带里抽出一条铁链,那铁链上点缀着闪闪发光的刀片,散发出邪恶而阴毒的杀气。
两个教徒中有一人胡须奇长,另一人则白白净净,像私塾里的书生。
原来这三人也是有备而来的啊!唐飞这么想着,把好奇的目光对上俯冲下来的两个少年。
只见手持长剑的少年对准长须教徒一记竖斩,教徒扬起手中的铁链,六尺长的带刀铁链腾飞出去,当即牢牢缠住长剑,少年藏在斗笠下的目光一惊,还未待他做出反应,教徒飞快下蹲到泥泞下,双手合力向后拉,将少年硬生生甩飞出去。
这一连串的动作看得唐飞目不暇接,他听到轰隆一声巨响,顺着少年甩飞的方向看过去,看见少年摔倒在泥水里,一时间未能站起来,可见甩飞的力道有多大。
“师弟!”纪风尘看到张知陈被人打倒,心里担忧得很,不自觉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另一个白白净净的教徒如法炮制,甩出铁链缠在他的刀上,不过饶是在半空中,纪风尘劈砍的力道也绝非此人能敌,少年下压的长刀逼迫白净教徒向后倒退几步,由此教徒失去了最佳的拉扯机会。他刚蹲下去,已然熟悉他们这一套路的纪风尘落到地上,等他再向后拖拽的时候,才发自己根本拖不动眼前的少年,反而被对方拉过去几分。八壹中文網
两人在暴雨里僵持不下。
白净教徒手握铁链,咬紧牙关不曾松懈半分,纪风尘双手抓住刀柄,像屹立百年的橡树那般纹丝不动。两人的身体都向后倾斜几分,地面十分湿滑,渐渐的,白净教徒落于下风,被纪风尘慢慢拉过去。
眼看就要到了长刀的进攻范围,突然“呼”的一声从纪风尘脑后传来。
那是长须教徒挥动铁链朝纪风尘甩去时发出的响动。
纪风尘听到响声的那一刻,并没有回头去看那是什么东西,他空出左手朝刀背上滑去,电光火石之际,少年右手抓住刀柄,左手抓住刀背,岔开双腿向后一拽,竟将白净教徒硬生生拖到自己跟前。
那白净教徒看到同伴出手相助,稍稍松懈了些许,然而刚一松懈下来,就被纪风尘拉过去。
情况紧急之下,他忘记松开手中的锁链,接着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横飞出去。
纪风尘则巧妙地下蹲在地,待教徒飞到自己头顶的那一刻,左手顶在教徒的小腹上,将痛苦万分的男人控制住,随后遍布尖刃的铁链铁链砸在教徒脸上、胸前和大腿上,锋利的刀刃割开衣裳,深深扎进肉里,顿时血如泉涌。
纪风尘趁长须教徒错愕的这段时间里,右手向后猛拉,本欲抽出被铁链缠裹的六尺长刀,然而不知这铁链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根本抽不出来。
他改而抽出腰间的窄弧刀,左手竖起五指按在头顶教徒的小腹上,用力一抓,痛得此人哇哇大叫,更叫另一边的长须教徒不知如何是好。
铁链上的刀刃都是倒勾设计的,强行拉回去会勾出教徒身上的血肉,除非一一取下铁链上的刀刃,否则这种骇人的设计会要了白净教徒的命。
长须教徒跟这不能动弹的教徒似乎感情颇深,情急之下他拿不定主意,回头看向撑着油纸伞的头领,给了少年突围的机会。
纪风尘正是看准他不敢再有动作,才使了个小心机。如今窄弧刀在手,他稳操胜券,先是用力一推,将白净教徒推到同伴身边,再运足气力跳出去。
浑身是血的男人拖着地上的六尺长刀再次飞出去,长刀在地面滑行,激起一片水花。
就在长须教徒伸手要接住同伴的时候,接踵而至的纪风尘将窄弧刀横在胸前,左手握住刀柄,右手抵在柄尾,对准重叠到一起的两人刺出去。
见到这个情况,站在远处一动不动的持伞男人沉眉低吼:“阿洛小心!”
对面被叫做阿洛的长须男人这才注意到同伴身后的身影,不由得乱了阵脚。
少年的斗笠被狂风吹翻了,露出一头黑亮的长发,还有他戾气十足而又俊朗的面容。
看到这种似曾相识的脸,阿洛忽然想起来了,前些天桐教长曾将一副画像传给他们每个人看,要他们在瀚都城里寻找画像上的少年,并且一再嘱咐说此人极度危险,对半月教将来的发展不利,若是见到一定回禀教长。
当时阿诺匆匆看一眼画像,心想一个半大孩子能有多大威胁,并没有放在心上。
而今见着画中人了,特别是对方近乎纯黑的眼瞳,真叫他心底发寒。
那简直比上好的墨还要黑,除了黑,便是杀人的凶光。
他听到头领的喊声,运气,旋转脚尖,想向后倒退两步。
然而终究太迟了,方才还远在五步之外的黑瞳一下子冲到眼前,对方手里的窄弧刀在蛮力的支撑下轻易破开白净教徒的胸膛,再刺进阿诺的心脏。
两个重叠在一起的尸体同时倒地。
纪风尘捡起地上的六尺长刀,雨水劈头盖脸的砸下来,润湿他的长发和面容,也让那双充满杀意的眼瞳蒙上一层水雾,看起来不那么吓人。
他垂下双手,冷冷地看着街道正中的半月教徒,手中两把长刀都垂到地上,那把刚出炉的利刃错失良机还未见血,吕震遗留下来的窄弧刀则血迹斑斑。
尸体流出来的黑血从他身后慢慢蔓延过来,无形中成了他血腥的背景板。
这样看过去纪风尘更像是来自地下黄泉的魔鬼,即便没有青面獠牙,没有鬼魂缠绕在他身边,看似淡定的教徒和他怀里的唐飞都怕得瑟瑟发抖,提不起勇气与他对视。
摔倒在地的张知陈也站起来,麻利地捡起自己的剑,蹲在仅存的半月教徒身后,截住了对方的去路。
“纪氏的后代,当真没有懦夫!”死到临头了,头领还能以风轻云淡的口吻赞扬敌人。
纪风尘全身都被淋湿了,雨水从他脸上流过,却无法淹没少年眼中的怒火:“我不管你们在瀚都城打的什么算盘,但你们既然跟张智宇是一丘之貉,便是杀我弟弟的仇人。我始终秉持一个信条,那便是仇人当戮,只要伤害了我的亲人,无论是王智宇还是半月教,甚至是整个河洛,乃至晋阳国,我都不会放过,也不会畏惧。”
头领满不在乎地笑了,揽住唐飞的手向上一提,抽出匕首抵在唐飞的脖子上:“你还是太年轻了,要知道我教信徒多如繁星,高手林立,以你一人之力,如何敌众?”
“人生五十载,虽千万人往矣,吾亦为之!”纪风尘抬起双臂,于是两把长刀沐浴着浑浊的雨水与他双肩并齐,他握住刀柄的双手青筋暴起,掌中两把利器以惊人的频率在震动,似是有生命一般,下一刻就会挣脱主人的手掌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