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半个月后。
苏清秋推着容谨再次去了医院,医生已经对她们很眼熟了，他抬了抬眼镜，看着轮椅上坐着的容谨。
“不是让你多拄拐杖走动一下吗？怎么现在还坐轮椅。”
容谨想起她第一次拄拐杖上车,然后被苏清秋压倒在车后座上的事情。
容谨：“……”
她咳嗽一声：“拄拐杖不太方便。”
医生：“现在不活动一下腿部肌肉，复健的时候你可有罪受了。”
他又问：“片子拍了吗？”
苏清秋把刚拍的片子递了过去，医生拿着片子看了看，点了点头：“恢复的不错，骨头已经完全愈合了,等会去骨二科把石膏拆了，以后可以一个月来复诊一次。”
苏清秋松了一口气，推着容谨去了骨二科拆石膏。
容谨的腿被石膏固定了一个多月，最初的时候腿每天都很疼,像是骨肉被撕裂又缓慢愈合，后来可能是骨头长好了，疼痛减轻了许多。
所以她没有把复健的疼痛当回事。
能有多疼？
护士把她腿上的石膏拆了下来，她的腿一个多月没有见过阳光，也几乎没有动弹过,不可避免的变得苍白,肌肉还有些许萎缩。
护士想把她扶起来,让她站起来试试看，却感受到了一阵微冷的目光。
苏清秋悄无声息的扶住了容谨的另一边手臂，护士十分有眼力劲的松了手，让苏清秋扶着她。
护士提醒道：“走两步试试。”
容谨的左脚一落地，便感到了一阵撕裂般的酸痛，稍微用一点力，有些萎缩的肌肉强行被抻开，酸痛感直接翻了个倍。
复健的日子可能会不太好捱。
苏清秋扶着她,让她慢慢走两步。
容谨只觉得自己像是在刀尖上走路似的，每走一步都要牵扯无力的肌肉，带来一阵麻痹酸痛感，不过短短几步路，她感觉自己的背已经被汗湿了。
苏清秋感觉到了她的吃力，低声道：“疼吗？”
容谨：“疼。”
苏清秋一下就心疼起来，容谨从小受过不计其数的伤都没说过疼，那这得有多疼。
她说：“要不还是坐轮椅吧。”
护士听到她的话，不赞同道：“复健就是很辛苦的，人总不可能一辈子坐轮椅，有空的时候，可以帮病人按摩，会恢复的快一些。”
苏清秋看着旁边的轮椅。
容谨一向恢复得很快，粉碎性骨折都只用了一个多月，骨头便完全愈合了，那么复健对她来说，可能只需要一两个星期就能完全恢复，到时候她就可以离开了。
那么自己就再也没有理由，再继续让容谨留在自己身边。
她就会离开了。
苏清秋低声道：“很疼的话，复健慢慢来吧，先半天轮椅半天拐杖试试。”
她不想容谨这么快就离开。
容谨笑道：“长痛不如短痛，没事的，也不是很疼。”
苏清秋垂下眸子。
她没办法说出口，自己不想要容谨离开，只是希望这样相处的时间能再久一点。
再久一点。
……
几天后。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
容谨和苏清秋吃完晚饭，苏夕京早早做完了作业，一把抱起了牛奶，兴致冲冲的跑到苏清秋面前：“妈妈，夕夕和薇薇约好了要一起散步，夕夕想散步。”
苏清秋摸摸她的脑袋：“妈妈带你出去散步。”
她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容谨。
容谨的腿拆了石膏之后，还是先用了一会的轮椅，苏清秋出于私心不太想让她用拐杖，但是被容谨带着笑意的眼睛一看，仿佛自己的心思都被很容易的看穿了，她耳朵红的彻底，最后还是把拐杖给了容谨。
容谨一向是个干脆利落的人，护士说她要好好复健，最好不要再坐轮椅，她就真的没有再坐过一下轮椅，一直都靠着拐杖走路。
那把酷炫的电动轮椅被毫不留情的打入了冷宫，被阿姨收进了小仓库里。
容谨扶着拐杖走得很慢，不过几天的时间，她从只能走几步到如今可以慢慢走上十分钟，肌肉被抻开的痛感并没有减轻，只是她越来越习惯了，也就觉得不算什么了。
容谨在看bbc，她有这个习惯，每天傍晚都要和苏夕京抢电视看。
苏清秋看着她的侧脸出了神。
她复健的这么辛苦，明明可以慢慢来的，但是她仿佛是急不可耐一般，似乎想要早一点可以走路。
苏清秋垂下眼睛来。
或许她也是想早一点离开这里。
容谨听见她们说话的动静，转过头来，刚好和苏清秋撞上了目光。
苏清秋匆匆避开了她的眼睛。
容谨看着她。
她好像又有点不开心了。
她为了什么不开心？
容谨想不出来，苏夕京抱着牛奶啪叽啪叽的走到她面前，说道：“阿姨，出去散步吗？”
容谨：“可是阿姨走不快。”
她现在走路的速度比蜗牛也快不了多少。
苏夕京贴心的说道：“没关系，夕夕可以等阿姨慢慢走，阿姨现在要多走路，才会好的快呀。”
一起住这么久了，容谨腿脚不便，苏清秋还从来没和她散过步，此时听苏夕京说话，心里一动。
吃完晚饭带着孩子带着猫去散步，像是真正的一家人一样。
容谨腿好了也会离开。
如果说这段时间和容谨住在一起像是一段短暂的美梦。
她想做梦的时间能更长一些。
苏清秋说：“我们慢慢走。”
小区里的绿化做得很好，随处可见的花草树木，别墅区里每一栋别墅都离得很远，此时小区里寂静无人，只有她们慢慢的走在小路上。
容谨拄着拐杖走的很慢，她越来越习惯肌肉拉扯时的疼痛，虽然慢但是走得很稳。
苏夕京说得好好的要等她走，结果人一离开家门口，就跟小炮仗似的往前冲，抱着牛奶往曲家小跑过去。
苏清秋看着跑在前面的女儿，遥遥的嘱咐道：“夕夕，慢点跑。”
苏夕京：“夕夕知道啦。”
她看看在后面慢慢吞吞一步一挪的容谨，有点踌躇自己该追上苏夕京，还是应该留下来慢慢等容谨。
这个小区隐私性做得很好，除了小区住户以外，外面的人根本进不来，到处都有摄像头，保安室实时监控，苏夕京也是去找宋初薇玩的，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于是她心安理得的放慢了脚步，和容谨并肩走在一起。
容谨问：“你不追上去看看吗？”
苏清秋垂下眼眸，顾左右而言他，说道：“她也这么大了，可以自己玩了。”
容谨轻轻笑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
她们慢慢的走。
苏清秋想要去扶下容谨，但是容谨自从用起拐杖之后，每次她想去扶她，容谨都说不用。
容谨的想法很简单。
既然要复健，当然是要靠自己走路自己多练，才能恢复的快。
苏清秋便不再去扶她了。
或许容谨真的很想早点离开。
但她也很久没有和容谨并肩走在一起过了。
她用余光偷偷的瞥看她，又怕人家发现似的，偶尔看一眼，又转回目光来。
容谨走得慢，她便也慢慢的跟着，两个人走路像是蜗牛爬似的，十分钟大约就走了一百米，就碰上了也出来散步的宋离墨和曲亿玲。
曲亿玲和宋离墨带着宋初薇出来散步，走到半路遇上了一路小跑过来的苏夕京，苏夕京还抱着牛奶。
牛奶：“喵喵……”
宋初薇一看见牛奶就走不动道，欢天喜地的和苏夕京一起玩去了。
曲亿玲和宋离墨继续沿着小路散步，看见容谨和苏清秋，打了声招呼。
宋离墨看着容谨拄着拐杖，问了句：“你的伤好了？”
容谨点头：“骨头恢复了。”
宋离墨看着她拄着拐杖。
她以前被爆炸波及，全身上下都碎了一遍，养伤的时候也从来不喜欢用拐杖，觉得怪磨叽的。
曲亿玲在一边和苏清秋聊天，聊了几句，感觉到苏清秋兴致不太好，问道：“你有心事？”
苏清秋看着她。
曲亿玲是个很温柔的人，她也把曲亿玲当朋友，有什么事情的时候也会和她多说两句。
容谨正和宋离墨交流骨折康复心得，似乎没有注意到她这边。
她最近越发的患得患失，或许真的想找人诉说一二，轻声道：“如果不想一个人离开，我该怎么办？”
曲亿玲奇道：“容谨要离开？她为什么要走？”
苏清秋说道：“可是她总有一天会走的。”
曲亿玲失笑了一声：“我倒觉得容谨想走的话，早就走了，不会等到现在，你别钻牛角尖。”
苏清秋看着容谨。
容谨是个很决绝的人。
她如果要走……
自己根本做不了任何事情能挽留她。
曲亿玲想了想，又说道：“如果她万一真的要走，你就说不想让她走就好了。”
曲亿玲话刚落音，就看见宋离墨一伸手，轻巧的把容谨的拐杖拿走了。
她十分冷酷的说道：“要自己走路才好得快。”
容谨猝不及防，被人拿走拐杖，重心立刻不稳，人在原地晃了半天，才稳定下来。
苏清秋心悬在嗓子眼，担心的伸出手去，但看她摇摇晃晃的自己也站稳了，还是没有扶住她。
容谨抬起头对她笑了笑，也没有搭上她伸出来的手，像是婴儿蹒跚学步一样，慢慢悠悠的自己迈出了第一步。
然后是第二歩、第三歩、第四歩、第五步……
没有拐杖借力支撑，她走得很艰难，每一步就像是在刀尖上走路一样，酸疼从左腿蔓延开来，比以往还要痛上几分，但是她却没有停下来。
苏清秋屏住呼吸，看着她慢慢的走向自己，一步两步三步，越来越近。
容谨终于还是彻底乏力了，她本来就拖着一双老残腿走了二十分钟，如今被人残忍的拿走了拐杖，还走了这么小半会。
她小声说道：“我没有力气了。”
话音很轻，宋离墨和曲亿玲听不见，只有苏清秋一个人听见了。
苏清秋下意识的抬起了双手，想要去扶住她，下一刻容谨便撞进了她的怀里。
曲亿玲：“……”
哇哦。
宋离墨抱臂看着。
以她多年从影经验来看，容谨绝对是故意的。
容谨和苏清秋身高相仿，容谨稍微高了一点，苏清秋被容谨扑的往后踉跄了一下，很快稳住了自己的脚步。
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大概是一个拥抱。
容谨好像是真的累了，扑进她怀里之后，整个人就懒洋洋的挂在了她身上，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
她闻着容谨身上清淡的幽香，她身体很暖，似乎永远都是暖和的，甚至是有些滚烫的热意。
一时间，也分不清到底是容谨抱着她，还是她拥抱着容谨。
容谨的气息洒在她的耳畔，她的耳朵迅速被染红。
容谨看着那小巧的鲜红欲滴的耳垂，感觉苏清秋似乎没有抗拒，她心里痒痒的，勾起了一点捉弄人的想法。
她说道：“我走不动了。”
苏清秋：“……那我扶你回去吧。”
容谨轻轻笑了笑：“好。”
宋离墨看不下去了，觉得自己被喂了一口狗粮。
她把拐杖扔回给容谨。
容谨拄着拐杖，苏清秋扶着她，两个人慢悠悠的往回走。
她们挨得很近，半个身子都贴在一起，容谨身上的暖意实在是令人着迷，如果可以，她真想这条路可以无限延长，让她们可以一直这么走下去。
苏清秋觉得自己似乎是忘记了什么事情，又实在是没想起来，干脆就不想了。
苏夕京此时此刻正和宋初薇在小区的公园里玩滑滑梯，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她皱着眉揉了揉鼻子。
宋初薇从滑滑梯上滑下来，问她：“你生病了吗？”
苏夕京：“夕夕没生病的。”
她的小脑瓜里也感觉自己似乎忘了点什么，她使劲的想，牛奶在儿童沙地乐园里滚了一圈，白色的毛毛沾满了沙子，往她身上扑。
苏夕京：“牛奶，你好脏脏，回去要给你洗澡澡啦。”
她这才终于想起来，她妈妈好像不见了。
苏清秋和容谨这两个不太靠谱的大人只知道谈恋爱，完全把自己的小孩忘得精光，最后还是曲亿玲和宋离墨把苏夕京送回了家。
……
容谨自从不再用轮椅之后，为了好好复健，每天都勤勤恳恳会去容氏集团打卡上班。
苏清秋和她办公室就隔了一条空中长廊，她们经常互相去对方的办公室，尤其是容谨，每天往苏清秋那边送一束花，送到最后，连两个集团上下所有人都麻木，为此见怪不怪了。
苏清秋也在容谨的办公室里。
她办公室里专门开辟了一间隔间，地上垫着厚厚的缓冲垫。容谨工作之余就会在里面慢慢的走，走的急了还摔过几次。
最开始是萧蔷薇在里面守着她，以防她出什么意外。后来苏清秋知道了，便每天都会过来她办公室，在她复健的时候在一边安静的看着她走。
最近容谨已经可以不需要借助拐杖，自己走上十分钟的路，只要再多休息几天，再多加练习，她的腿应该就能彻底好起来。
容谨的腿恢复的越快，她越觉得容谨就要离开她。
可是每天容谨还在给她送花。
她贪婪的渴求着，却当容谨靠近她是，抗拒着她的接近。
有时候她感到了无比的幸福，让她觉得自己在做一场不愿醒来的美梦。
可是想到容谨随时都有可能会离开，就觉得这明明是一场折磨。
她知道这是病态的，但是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只能勉强在容谨面前不露声色，不让容谨发现古怪。
萧蔷薇踏着高跟鞋走进来，给容谨送来了杨氏集团的最新季报，说道：“老板，杨清那个老狐狸来了。”
容谨扫了一眼上面的触目惊心的数字，把季报放下。
杨清被她和苏清秋坑了一笔钱去买高价原材料，虽然留了一笔钱想要做矿产业的生意，以此为原料，去开发一种新型的芯片。
容谨和他联系好的矿业商一直都有合作关系，暗地里把他坑了一把，没让他买成矿物。
杨清对这种芯片势在必得，前期开发投入的就很大，此时原料供应不上来，一下资金链就崩的紧紧的，将断未断的样子，新一季度的财报也相当精彩，听说股票也跌得很惨。
萧蔷薇问道：“老板，你说他这个时候来找你干什么的？”
容谨看了一眼苏清秋，笑道：“可能是想来打我一顿的。”
毕竟她们把人坑惨了。
“让他进来吧。”
苏清秋前段时间还一不小心在杨清面前暗示了她和容谨是恋爱关系。
她都不敢说自己和容谨真的在谈恋爱。
她不免有些心虚，想了想，还是躲了起来。
杨清来的很快，面色相当难看，他没想到自己所有的举动都全部落在了容谨眼里，最后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萧蔷薇端了杯水给他。
杨清苦笑了一声：“容总，你和苏总可真是高手，几句话的功夫就能把我骗得团团转，实在是高。”
容谨笑了笑：“我没记错的话，是你先抢我东西的吧。”
杨清自知理亏，要不是他最开始太过贪婪，妄图吞下容谨日化线的合作方，到最后也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
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容谨慢悠悠道：“不过前两天碰上你的小女儿，居然没来抢我酒，看来杨董还是回去教育了女儿，知道做人不该抢别人东西，我很欣慰。”
她指桑骂槐了一通，又问道：“杨董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杨清原本的嚣张气焰在这接二连三的挫败中打击的干干净净，牙齿都要被他咬碎了，但却也没啃声反驳，硬是把这番冷嘲热讽给吞了下去。
他确实是有求于人。
他为了挽回杨氏的损失，对新型芯片的研发势在必得，几乎是孤注一掷了，可是容谨卡他的原材料，他有技术，也有了生产线，却没办法动工生产。
所以他是来和容谨谈条件的。
只要容谨能放过他。
愿意把矿物原材料卖给他。
杨清：“半个月前我向新西兰矿业公司求购矿物，一直都没得到回音，后来我打听了一下，是你从中周旋，让那边的矿业公司不把货卖给我。”
杨清狠狠咬住了牙，他五十多岁的人了，现在居然还要在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年轻面前低声下气。
“容总，抢你原材料确实是我做的不地道，我向你道歉。”
“那笔货真的对我很重要，如果你肯放我一马，我可以把专利技术和你共享，将来的利润我们也可以谈。”
容谨看了他半晌。
她对杨清这个人没什么恶感，两个人平时交流也不算多，况且抢人东西在生意场上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她这么做顶多也就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她思考了片刻，决定还是多说两句。
杨清能不能听进去，就全靠他自己了。
“你要的矿物主要产地在新西兰，我大概知道你要的是什么，也知道你想做什么东西出来。”
“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你拿到了矿物也没用，你想生产的这种芯片，两年前我就做过相关的研究，也投入过小范围生产线，我们国内的专利技术还非常不成熟，甚至都没有经验可以借鉴，最后的成品合格率很低，效果也不好。”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科学研究就是这样，要慢慢来，急不来。当然，如果你还是想要试一试，我不会再阻拦你买原矿物，但是那玩意还挺贵的，沉没成本很大，你要考虑清楚。”
“杨董，你太心急了。”
她最开始去阻挠杨清拿到货，也是抱着一丝报复的心理，但是大概知道他想做什么之后，就有些不忍心了。
她也不喜欢看别人的投入付之东流。
杨清：“你说，最后的合格率会很低？”
容谨：“嗯，我的生产得率只有百分之十。”
杨清似乎有些茫然，也不知道他到底信了没有，他只是站了起来，和容谨告辞，看起来还有些摇晃。
容谨叫住了他，最后说了一句：“我记得杨氏工业做得很好，为什么不继续做下去呢？”
杨清没想到最后还要靠小年轻来给自己指点迷津，他弯唇笑了笑，有些勉强，道了声谢，最后还是走了。
……
苏清秋从容谨办公室的小房间里出来，暗自松了一口气。
幸好杨清和容谨只是在谈生意，没有提到她。
苏清秋说道：“你心太软了。”
容谨笑了笑，她知道她的意思，她这种对手死到临头不但不落井下石，甚至还拉人一把的行为，在生意场上简直就是圣人。
容谨：“杨清本质不坏，没必要赶尽杀绝。”
苏清秋垂下眼睛。
如果换做是她，她可能不但要落井下石，还要再踩上几脚，让对方没有任何翻身之地。
容谨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笑了：“其实前几年你好像对我也没有多狠，有一次你明明可以把我摁死的，但是你没有下手。”
苏清秋撇开眼去。
那个时候她整个人精神状态很差，想要得到容谨的注意力，想要容谨能看看自己，结果只会把容谨越推越远。
但是她知道，如果她真的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那容谨以后再也不可能会看她了。
她想起宁馨和她说，要学会诚实的表达自己真实的想法。
可是她怎么说呢？
说自己以前做的那些事情全都是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
她说不出口。
她犹豫了许久，最后只能干巴巴说：“以后不会了。”
以后不会再和你做对手了。
容谨故意曲解了她的本意，逗她：“以后如果有能把我摁死的机会，你不会心软了？”
苏清秋：“……”
她低声道：“不是。”
容谨没有一点放过她的意思：“不是什么？”
苏清秋：“……”
“不会和你做对手。”
她说：“我不想和你做对手。”
容谨看着她的眼睛。
苏清秋的眼睛里似乎有一层化不开的黑雾，她听她说话，突然有些不明白了。
如果当年并不是想和她做对手，那她们打得你死活我，又是为了什么呢？
她这个人记性说好也不好，或许是当年根本就不太在意苏清秋，对于那些所谓的针锋相对，她也懒得去记，所以记得也不是很清楚。
不过她记得一点。
她当时只是觉得苏清秋应该很讨厌她。
她轻轻的笑了笑，说道：“我还真以为你很讨厌我呢。”
苏清秋动了动唇。
这是她人生中第二最后悔的事情。
最后悔的事情是当年喝了杨婉婉给她盛的那碗汤。
而后一错再错。
她想要解释，想要把自己的心剖出来给容谨看，她的手心又开始出汗，拼命的想要说出点什么东西来。
她好想逃走。
最后理智让她死死的站在原地，不敢挪动分毫。
她说：“我没有讨厌过你。”
从来没有过。
她想，如果容谨真的有一天要离开她。
那她一定要好好的把这段时间的相处放在心里，以后度过每一个漫长的夜晚时，还有些梦可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