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题是美国公司,他们怎么考虑的,我们不清楚。”
“我们开会的时候,确实好多企业说不相信中国有问题,也不相信投资会被罚没,但我们的管理者问:那你们在中国赚取的利润,能轻轻松松地就转到别的国家吗?那就没人说话了。”
Mr. Fürst作为会议的亲历者,讲了当时的情形。 “Aimee,我很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怎样看待你们的国家?”
Aimee想起Claus说有从中国出去的人这一两年在欧洲四处演讲,非常活跃,越来越多欧洲民众都被这个人魅力所打动。 Aimee怎么想,都觉得无论如何,这个问题还是应该回答:“很抱歉,我之前确实对这些了解不多,甚至连这些人原本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
“但如果你问我这个年龄的中国人:在一些所谓有个人魅力的个体,和一个穿着西装的九人团队之中,选择一方来代表我们民众管理这个国家,选哪个?我肯定会选九人团队。”
………… Aimee又一一耐心解答了他们的提问,强闻博记、旁征博引。 “唉,Aimee,你是多么优秀啊!你如果不是中国人,我们会是多么好的合作伙伴,可惜啊,你是中国人。”
Mr. Fürst摇头叹息。 之前他们提的每一个问题,不管多刁钻古怪,Aimee都回答得心平气和,有理有据,但听到这句:“可惜啊你是中国人”,让她的眼泪汹涌而出。八个大老爷们看到她突然泪流满面,吓坏了,Schmidt赶紧到旁边拿来纸巾递给她,Aimee接过纸巾,强作镇定地对他们说:“抱歉,我先去一趟洗手间,马上回来。”
她转身走出来,关在洗手间里,大哭了一场。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就是泪水止不住。等她平复下来,她拨通了白昼的电话:“老公……”她以为她已经冷静了,结果一开口,还是泪水滂沱。 “芫宝宝,你怎么啦?身体不舒服吗?”
白昼的心悬了起来。 “嗯,身体不舒服,胸闷、气短、心慌,心里更不舒服。”
听到白昼的声音,Aimee更委屈了。 “芫宝宝,老公抱抱……辛苦你了!”
白昼试图和缓她的情绪。 Aimee给白昼讲了刚才发生的情形。 “老公,我想把公司股份买回来,自己干!”
Aimee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坚定。 “好的,你想买回来就买回来!公司本来就是你创立的、本来就是你在掌舵,没有他们你一样可以!老婆,我坚定地支持你!不要怕,你有我呢!你想哭,就对着老公哭,我抱着你。”
白昼的心,疼得要裂开了。 “老公,现在没事了。我现在回会议室,和他们再继续谈。”
有了白昼的支撑,Aimee满血复活。她对着镜子擦了擦眼睛、理了理头发,重新回到会议室。 “真是不好意思,是我们这么多男人一起对着你不停地提问,像是在攻击你。我们也是一讨论起来,说的话就没有了边界和分寸,让你难受了,对不起!”
Mr. Fürst一看到Aimee就向她道歉。 “是我刚才太激动了。因为你们说了这句:可惜啊,你是中国人。”
Aimee又回到了一直以来的自信和坦荡。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国家,和我自己开的这么一家小公司、和我个人的命运,有如此强烈的关联。我从来没有想过,因为我的国家被误解、被质疑,所以我的生意、我这个人,发展的轨迹也完全被改变。”
“我们不是质疑你,你是多么优秀的一位中国人啊!只是你的国家,现在不适合我们继续投资,我们不得不退出。”
Mr. Meier一向的风格都是就事论事,谈判起来决不手软,甚至极为强势。但他现在,也不忍再给Aimee施压。 他的话,让其他管理层连连点头称是:“对,我们不是质疑你,你是一位非常优秀的中国人!”
“我非常感谢你们这么认可我。在中国,我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商人,中国有成千上万比我能干得多、出色得多的企业家!正是这么多勤奋努力、自强不息的个体,撑起了中国的经济。如果你们对我都这么满意,你们觉得中国这个国家,会破产吗?”
“你们对中国的现状担忧,我非常理解、也非常尊重你们的决定,这就好比我去非洲投资,如果我的国家对我发了风险警示,让我们撤走,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你们无法判断继续留下来的风险,但天天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我,可以判断:我坚信我的国家没有你们所说的问题,而且会越来越强大!”
“所以,既然你们今后不打算投现金了,那没理由还留着欢众公司的股份。我决定:把你们手上合资公司的股份全部买过来。”
“我对我的国家有信心,我来为我的国家负责!”
Aimee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刻:不得不代表着中国人、不得不站出来为中国说话、不得不把自己企业的命运与这个国牢牢地绑在一起!这虽然是突如其来完全被动的冲击、但的的确确是从心底喷涌而出心甘情愿的选择! “啊,不、不,这不是我们的本意。我们当然不能让你一个人来承受所有的后果。我们的合资协议签的是三十年,是我们只履约了三年,就违约了,是我们对不起你!我们会给你个人赔偿一大笔钱,足够你今后去享受生活。这些在和你开会之前,我们已经想过了,我们一定会把你安置好。”
Mr. Fürst真挚诚恳。 “我不需要你们的赔偿,因为我今后的人生究竟值多少钱,也不是现在算得清楚的。”
“中国的欢众公司,是我创立的,也应该由我来负责。放弃公司,我根本无法享受生活。我还是把股份买回来,今后这家公司的好坏,全由我来承担。”
Aimee还是那么坚定。 “我们现在先放弃,等以后局势改变了,再重新回来做,也可以的啊。”
Mr. Meier最了解欢众现在的经营情况,这么大的体量、这么高的投入,她一个人,怎么背得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