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1)

厂子营业了。栓子,三军,红兵都来了秦寿厂里打工,栓子是车间主任,三军是焊工兼技术负责人,红兵跑市场拉业务。他们几个算是骨干,另外又招收了不同岗位的员工。新厂开业犹如新饭店开业一样,总是会招来很多人尝鲜,门厂的订单很多。秦寿虽然负责全面工作,但他有时候更像是一个候补的助手,这里搭搭手,那里帮帮忙,一天到晚忙的不亦乐乎,累并快乐着。看着厂子蓬勃发展,秦寿不免内心膨胀,想着等过几年挣了钱,再扩大规模,把门销往全国,“农村包围城市”指日可待。这样想着,又觉得自己离书中的人物越来越近,不免窃笑出声。这天秦寿正在办公室看订单,栓子走了进来,秦寿招呼他坐下。“老板,有几个问题需要跟你汇报一下。”

栓子说。“啥问题啊?说吧栓子哥。”

“第一,咱们的烤漆房升温过慢,影响烤漆效率,我想改进一下。第二,咱们现在用的电焊机是传统的,产生的焊渣不好清理,又浪费时间,烤漆的地方也容易脱落,我想是不是换成二保焊。第三,现在订单较多,是不是考虑加班或者再招员工?”

“栓子哥,你提的建议很好,感谢你对厂子这么用心。你其实跟我想一块了,全部照你说的办。晚上加班日工的我们照时间记工,包工的就计件,另外免费增加夜宵。我回头做个招聘广告,如果你有认识合适的人也可以推荐过来。”

“那好,我去计划一下,回头再给你汇报。”

“嗯,好,能落实的尽快落实。”

栓子刚出去,铁蛋叔来了。“铁蛋叔,今天挺闲啊?”

“今天没事,我过来转转。秦寿,你小子可以啊,这厂子弄的红红火火的,回头要不让钢珠也过来跟你干吧,一天天在家闲的就知道腻歪媳妇儿。”

“行啊,让他来吧,厂子正打算招人呢。”

“好,我回去跟他说。另外还有个事,叔啊不好意思给你说。”

“啥事啊,你说。”

“家里的门坏了,锁不住,我给厂家打了几次电话,一直说来修也没来,我想……”“这好办,我回头让三军去看看,给你修一下。”

“本来用的不是你的门,我都不好意思给你说哩。”

“这有啥啊铁蛋叔,咱这街里街坊的,不过举手之劳的事。”

“要么说还是咱这有厂子好,你看解决个事多方便。另外我还有个事……”“你说铁蛋叔。”

“我这里有几万块钱,看你用得着吗?”

“你行啊铁蛋叔,刚给钢珠弟办完婚事,还有这么多积蓄。”

“我的钱都被折腾干了,这是我闺女的彩礼钱,我暂时替她保管。”

“你想要多少利息?”

“多点少点无所谓,你给别人多少给我多少就行。”

“那行铁蛋叔,你就放我这吧。”

秦寿给铁蛋叔写好借据,铁蛋叔乐呵呵地走了。为了适应目前的身份,为了工作的需要,同时也为了虚荣心的满足,秦寿打算买一辆小轿车。那时村里基本没啥车,整个乡里大多数开的也都是二手的夏利,桑塔纳,再有就是面包车。这天,秦寿放三军和红兵一天假,让他俩帮着把关去看车,栓子留在厂里指挥生产。三人借了辆二手面包车,去了黄水市。此时已值仲春,万物开始复苏。小草吐出的新芽显得新翠,垂柳发出的细叶在随风摇摆,杏树刚绽开的花苞显得嫩白,绿油油的麦苗在和畅的东风下翻着波浪,间或有几只燕子衔起春泥往飞筑巢,一幅美好的田园画卷随着车窗交替展开。秦寿心情愉悦地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畅想着充满希望的明天。不知不觉车子开到黄水市,三人来到一个汽贸城停下。他们下车信步游看,路过的店门不时有俊俏的汽车销售员挥手欢迎。他们逛了半天也没买成。本来他要买个吉利金刚,三军说你再加点钱买个北京现代伊兰特吧,红兵又说你再加点钱买个海马3吧,三军说买本田雅阁吧,红兵说买大众买帕萨特吧,三军说奥迪A4挺好的,红兵说宝马5系也不错……他俩一会就唠叨到了迈巴赫、劳斯莱斯。秦寿头都大了,说你俩来拍卖了,越叫越高,咋不推荐我买架飞机呢!两人才如梦初醒,又一点一点往下降,最后降到北京现代索纳塔,秦寿感觉还可以,整个古卫乡应该也数的着了,价格吧还能承受。三人进了北京现代4S店,一个身材丰满的女销售员向他们走来。“红兵,这女孩比你媳妇胸还大。”

三军咽着口水说。“屁股也不小,跟你媳妇差不多。”

红兵直接用X光线穿透观看。“几位先生,请问你们想选哪款车?轿车还是越野车?”

三军老婆和红兵老婆的结合体说。“选大胸大屁股的。”

秦寿被他们误导,脱口而出说。“先生,您说什么?”

女孩傻傻听不懂。“哦,我是说那款索纳塔,车头坚挺,车尾肥大圆润那款。”

秦寿从人体构造回到车身设计。“先生,您眼光真好,这是今年的最新款,线条优美流畅,操控性又好,内置空间超大,座椅特别舒适……”不懂瞬间变成专家。“我们能不能进去体验一下?”

秦寿说。“可以的先生,来这边请!”

丰满女孩引他们到丰满的车子旁,打开车门。三人像是避雨一样迅速钻进车里。“诶,秦寿,这里边空间就是大啊,车X应该没问题。”

三军使劲上下坐了坐,想象力极为跳跃。“X你个头啊,庄稼地里面空间大,和你老婆‘地X’去吧。”

秦寿心中的舞台更为广阔。说着打开了音响,DJ声震耳欲聋。“这音响真他妈的带劲啊,感觉像是核磁共振。”

红兵把两个思想淫乱的人带回到医院影像检查室。“这车子多少钱?”

秦寿关掉核磁共振,把头探出车窗问。“138800元。”

“能不能优惠?”

“可以的先生,我们正在搞活动,如果您今天订车,可以直接减免1000元,另外送您两次保养,再送您一套脚踏垫。”

“1000元?如果能少5000元还差不多,那样的话我今天可以直接提走。”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的优惠力度已经挺大了,不能再少了。“十几万的车,5000都不少,算了,我们不买了。”

说着,秦寿指示三军和红兵下车,表演起了女人买衣服砍价时常用的把戏。女孩嘴里嘟囔着确实有困难已经最低价了的话,看着三人离去。当他们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女孩突然停止嘟囔,大声的喊到:“先生,请等等!”

三人互相对望笑了笑,心想这女人的套路果然奏效。接着又想,假如以后两口子吵架老婆回娘家,是拉住她还是不拉她。这时候女孩跑了过来,一身丰腴跟着乱颤。“先生,我确实没有那个权限,如果您今天确定提车,我就给我们领导申请一下,看能不能批准。”

女孩申请的结果是最多再降3000元,秦寿感觉也可以了,就填了单子交钱办手续把车提走了。秦寿开新车,让三军和红兵其中一人开面包车,两人都想坐新车,谁也不愿意开。开惯了拖拉机的两人,来的时候还争抢着开面包车,这提了新车,面包车倒跟拖拉机一样被嫌弃了,可见人的喜新厌旧是有多快。秦寿无奈只能让他们两个猜剪刀石头布,谁输谁开,结果丰乳干不过肥臀,红兵输了,只能他开,三军则坐到了新车的副驾驶座位上。秦寿一路欢歌把车开到村里,那时夜色已深,众人皆睡他独醒。他掩饰不住激动的心情,狂按喇叭以示炫耀,引来无数人被窝里骂娘——估计秦父秦母也在骂人之列。无论如何他必须叫醒一个人,那就是商店老板,他得放一挂鞭炮驱邪,系两根红绳祈福。鞭炮过后,被窝里又是一阵骂娘声。第二天,一向喜欢晚起的秦寿早早地爬起了床,启动新车在街里转悠。当他转悠到第三圈的时候村子里才看到人。那是北街的一个老头赶着羊群去放羊。此时的秦寿,就像是饿极的老虎看到猎物,猛的冲了过去,到老头边上一个急刹车。“二大爷,我新买的车,上来坐坐。”

秦寿等着二大爷奉承几句。“坐你大的蛋,你个兔崽子把我的羊都吓跑了。”

说着蹒跚地跑着去撵羊了。羊群远去,前方出现了几个人站在路边说话。秦寿这次长了记性,从兜里摸出墨镜带上,缓慢开了过去。“昨天也不知道哪个孙子又按喇叭又放炮的,引的我家狗也一直叫,我一宿都没睡好。”

“我孙子睡的好好的被惊醒了,也哭闹了半夜。”

秦寿隐隐听到他们在议论。“三叔,四哥,山春哥也在啊!”

秦寿这次没提车的事,只是手从车上轻抚着走了过去。“秦寿,这大阴天的,你带个墨镜干什么啊?”

街坊三叔说。“我——我害了眼疾,怕招风。”

秦寿信口胡说。“眼不好使就别开车了,再撞到人。”

三叔貌似好意提醒。“诶,四哥,你脸上这抓痕怎么回事?”

“不小心被猫挠了……”其实那时候四哥正跟老婆恩爱,被这刺耳的喇叭声一下子弄蔫了,酝酿后好不容易再次雄起,又被鞭炮声吓退了,老婆正在兴头上,气急败坏地挠了他几把。四哥难以启齿只好把老婆的利爪嫁祸于无辜的猫——现在的猫连老鼠都懒得抓,才懒得抓獐头鼠目的四哥。“秦寿,新买的车吧,这车真漂亮,得不少钱吧?”

还是秦书记会说话,终于点到了正题。“不贵,才十几万块钱,凑乎着开吧!”

秦寿虚伪的说。这时三叔和四哥才注意到了秦寿的新车,回想起昨晚打扰他们的噪音才知道是怎么回事。被窝里都骂过了,不便再骂,也恭维了一番。秦寿很受用,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这才想起给众人散烟。秦寿有了车,就像老虎长了翅膀,大船撑了风帆,以前活动范围基本上在乡里,现在有事没事就往县城或方圆的市区跑。以前来县城主要是进货,现在洗个澡按个摩足个疗都要来。刚开始的时候是因为酒肉朋友的怂恿,偶尔来了一两次,可是后来他就慢慢上瘾了,每当听到漂亮的女服务员“寿哥,寿哥”叫他的时候,他自己不免一阵酥麻,晕晕乎乎不知所以,这充一张卡,那办一个会员,五丰县大大小小的店几乎都有他的足迹。秦寿第一次放浪形骸是因为三军。三军十几岁的时候就被村里的一个娘们勾引,对那事比较早熟,以至于后来经常出去一些风月场所,种田的收入,干活的工资基本上全扔在这里了。老婆问他钱呢,他只说赌博输了,他自认为赌博的罪名勉强比嫖娼好一点。而且他有一套理论,他跟他老婆说“吃喝嫖赌四大亏,只有赌博有来回”,今天赌输了,改天还可以赢回来。这么说好像他只会赌博,其实他是一个教育制度外的全能人才。那天他和秦寿在县城进货,采购完就央求秦寿带他去洗浴中心洗澡。他们洗完回到房间,就躺在床上闲扯,三军就聊起他的风流韵事,突然间他问:“老板,你除了老婆有没有找过女人?”

“没有。”

“真的假的?”

“真的!我只在高中时谈过一个女朋友。”

“那你们有没有发生过关系?”

“没有,只接过一次吻。”

“老板你这也太亏了,混这么好却连个野味都没尝过。你这说出去要让人笑话的……”“三军,你这是什么逻辑?不乱搞男女关系就让人笑话?乱搞女人这种事很光荣吗?我是有理想的人!”

“老板,你这种好读书的人就是死脑筋,现在都是什么社会啦?你还抱着那老一套禁欲的思想。你忘了你告诉我吕乡长和小马的事了,人家不比你地位高?还有你山春哥,那么大岁数了,活的真叫一个滋润……你这样以后在酒桌上连吹牛的资本都没有,别人只能笑你傻。”

听了三军的奇谈怪论,秦寿突然间有点懵了,他那一套似是而非的道理好像慢慢开始把秦寿浸润。自己这么拼是为了什么呢?为了顾全这个不幸福的婚姻?还是为了弘扬正气做时代楷模?或者为了造福天下青史留名?家庭是他不愿正视的问题,英模又离他太遥远,难道只有活在当下,今朝有酒今朝醉;顺应世俗规则,识时务者为俊杰……“三军,你叫服务员安排吧,我给你买单。”

“老板,你误会了,我说那些不是刺激你给我花钱,好像我爱占便宜一样……”“三军,叫两个!”

……秦寿变了,袁萍也变了。秦寿由一个追求梦想的赤子变得虚荣世俗,他理想中的自己应该是个具有高尚品格的干事者,现在却泥沙俱下。他也许知道自己的缺点,但却像陷在泥潭里不能自拔。袁萍在麻将桌上久经混迹,已经由不爱说话变得唾沫四溅,已经由老实木讷变得勾心斗角,已经由不闻不问变得鸡毛蒜皮。他一开始对秦寿是喜欢又有畏惧,听之任之,逆来顺受,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自卑心,她已经慢慢褪去对秦寿崇拜的清高的面沙。秦寿不就是比她长像好点吗,不就是家里少殷实点吗?现在她为老秦家生儿育女,可是大功一件。她常给秦寿说的理想生活就是让秦寿好好挣钱,让公婆带孩子,让她开开心心的打麻将。秦寿本来为了冷淡袁萍而劝他打麻将,现在想想就如乾隆设“议罪银”一样,为了一己私利贻害无穷。秦寿本来是得过且过,可是她反倒唠唠叨叨,以至于最后秦寿忍不住和她发生争吵。到最后发展到不见面就相安无事,一见面就吵架,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那天,两人又因为一点小事闹了起来。那天晚上秦寿从厂里忙完回家吃饭,见林父林母一人抱一个孩子喂饭,小孩哭闹着不好好吃饭,桌子上被扒拉的都是饭菜。秦寿就问秦母:“袁萍呢?”

“在你四婶家打麻将还没回来。”

秦母说。“我去叫她!”

秦寿有点生气的说。“应该快回来了,我叫了她两次了。”

秦寿没听秦母的话,气冲冲的往外走,这时候和袁萍撞个正着。“你还知道回来啊?让一大家子等着你!你以为你是公主格格呢,天天还得伺候你!”

秦寿没好气的说道。“秦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不知道回家,你知道回家?你天天住在厂子里,你回家过几趟啊?”

“那你吃饭的时候总得管管孩子?”

“我不管孩子!孩子都是你管的?孩子从出生你抱过几回?你给他换过几次尿布,擦过几次屎?”

“我没管不都是我妈管的吗?孩子半夜闹哪次不是我妈起来哄他们睡觉,你争什么功劳!”

“秦寿,别吵啦,我伺候孩子那是心甘情愿,不怨袁萍,你们快过来吃饭吧。”

秦母劝道。听到吵闹,这时候两个孩子哇哇大哭起来。“你们吃吧,我心烦,不吃了!”

袁萍带着怨气边说边扭头要回房间。“你不吃孩子还要吃,你去喂孩子。”

秦寿拦住她道。“你们家的种你们自己喂!”

说完就推开秦寿。“袁萍,你他妈的不想过就给我滚……”秦寿瞬间火气大了上来。“不过就不过,你吓唬谁啊?秦寿你这个人人狠心冷,你正眼瞧过我没有?我跟你过过几天正经日子啊?我早就跟你过够了。”

“那正好一拍两散!”

“好,我走!呜呜呜……”袁萍哭着回娘家去了。秦父骂他混账,秦母劝他快追,秦寿气呼呼的不肯。眼瞅着袁萍在娘家住了几天,秦母说咱村里马上要庙会了,你还是把袁萍接回来吧。娘知道你当初不中意袁萍,但是她这孩子还是挺好的,她也就跟你吵几句,跟我们从来也没红过脸。孩子我跟你爸我们愿意带,不让我们带我们还不高兴呢。千不是万不是都是父母的不是,你们小两口能过好我们比什么都高兴。秦寿被秦母说服,就去接了袁萍。岳母马小脚又把他数落一顿,不过袁萍倒可能也认识到自己的不对,就说她妈别再唠叨了。她妈又骂她是个没良心的,倒让自己里外不是人。袁萍“噗嗤”一声笑了,跟着秦寿回了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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