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婚礼定在了季北川二十八岁生日这天,倒不是追求什么仪式感。
只因季北川突有任务,婚礼日子就一推再推。
几经商量下,婚礼定在京城某中式大酒店,会场现场全是中国风的布置。
大红灯笼高高挂起,金色龙凤盘柱,长达十米的红毯从会场外铺到喜台,镂空雕花的扶手隔开两侧,囍字儿贴在正中央,处处洋溢着新婚的气氛。
婚礼前一天,陆羡鱼和林若向芊芊几人来验收婚礼现场。
陆羡鱼是个追求精致主义的人,婚礼几处布置稍有瑕疵给婚庆公司的工作人员说了后,加以修改。
从婚礼会场到布置都是冬雪和陆羡鱼大伯母一手经办,季奶奶在昨天被陆家人接来京城,季奶奶和陆羡鱼奶奶黎舒华相见恨晚,两个老姐妹儿亲亲热热去逛街了。
陆羡鱼验收完婚礼现场,才落座休息,忽觉一阵恶心,连连干呕不断。
是过来人的向芊芊递了杯温水过去:“几个月了?”
林若还一脸懵:“什么几个月了?”
向芊芊白她一眼:“你说呢?”
陆羡鱼接过向芊芊递来的温水喝了一口,胃里的恶心感消失一点儿。
她放下杯子,说:“两个多月。”
林若后知后觉:“你有了?”
陆羡鱼嗯一声,有点儿疲倦的靠在椅背上。
虽说婚礼是妈妈和大伯母一手经办,可有些事儿还是需要她亲自出马,季北川因为任务在身,基本上没沾染过婚礼的事,几乎都是陆羡鱼一个人打理上下。
这一个多月来,她的确累得不轻。
林若问她:“季北川知道吗?”
陆羡鱼虽说理解季北川职业的难处,心里却难免生了一点儿埋怨,她又素来是个娇性子,跟赌气似的道:“他知不知道又怎样,能替我生孩子啊?”
“……”
“……”
这话还没法反驳了。
向芊芊知道孕妇情绪起伏大,安抚似拍了拍陆羡鱼肩:“羡羡别生气,等明儿他来迎亲,咱们帮你好好收拾他。”
陆羡鱼眼皮一掀:“别了吧,我心疼。”
“……”
这变脸功夫堪比川剧大师。
自打怀孕起,陆羡鱼就特别嗜睡,从婚礼会场回到家里,没吃晚饭直接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外边天色漆黑。
已经是晚上了。
陆羡鱼拿过手机,翻出季北川对话框,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半个月以前他出任务之前。
季北川:[我会平安回来的。]
她指尖在键盘上瞧了一行字,还没发出去,季北川一个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陆羡鱼接通,懒懒靠在软枕上,脸色难掩疲倦。
“还活着呀?”不怎么好的语气。
季北川挑眉,这语气准是生气了。
他耐着性子哄道:“辛苦我家陆小鱼了——”
因他这句话,陆羡鱼这些日子的烦躁全部烟消云散,她拉了拉被子盖住小腹,问他:“你现在在哪呢?”
季北川:“准备飞京城。”
陆羡鱼看了一眼,视频那边是机场大厅。
她撇了撇嘴,天底下最奇葩的新婚夫妇当属他们了,婚礼开始前一天,新郎还在机场。
机场广播催登机的声音响起:“请乘坐南城飞京城x次航班的乘客……”
季北川敲了敲屏幕:“陆小鱼。”
她懒懒的应:“嗯?”
“乖乖等着我来娶你。”
“好。”
挂断视频电话,陆羡鱼偏头看向窗外夜景,掌心抚上还未隆起的小腹:“宝贝,明晚咱们给你爸爸一个惊喜。”
吓不死他。
-
陆羡鱼大伯母温罗绮是知名苏绣传人,也是鼎鼎有名的苏绣工坊“锦绣山河”的绣掌,她婚礼所穿的礼服是“锦绣山河”十几位绣娘连夜赶工制作的。
大红色嫁衣如火,裙摆逶迤三尺有余,背上所绣的凤凰栩栩如生。
陆家人都知道陆羡鱼怀孕的事,这次化妆用的化妆品都是对孕妇无害的,也只是略施粉黛,却架不住她底子好。
陆羡鱼正在化妆,镜子里的人儿,柳眉弯俏,杏眼水波盈盈。
“羡羡——”
陆羡鱼听见冬雪叫她,回了头,叫了声妈,拉住她手。
冬雪为应景今天穿了身暗红色的旗袍,她常年跳舞,身材、气韵都撑起了这件旗袍。
冬雪看着身着嫁衣的女儿,眼圈有点红:“咱们羡羡长大了,也要嫁人了。”
虽说陆羡鱼嫁人后也常跟他们住,但冬雪内心还是一阵不舍,她还记得陆羡鱼小时候,那么小的一只粉团子,终于长大要嫁人了。
陆羡鱼也红了眼,抱住冬雪腰:“妈,要不我不嫁了。”
“说什么傻话——”冬被她逗笑了,点了点女儿的眉心,“都是要当妈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儿似的。”
陆羡鱼脸在冬雪怀里蹭了蹭,使劲儿的耍小脾气:“不嫁。”
陆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那就不嫁,我养你。”
兄妹一见面,就是互怼。
“你养得起吗?”
冬雪按了按眼角,忍着笑:“我下楼去看看,阿川那孩子应该快来了。”
陆羡鱼继续闭眼化妆做造型,这边的陆妄盯着她,“小鬼——”
“怎么了?”陆羡鱼睁眼看他。
陆妄拍了拍她脑袋:“要是季北川欺负你,和哥哥说,哥哥帮你收拾他。”
“不止你——”陆行舟缓步而来,递给陆羡鱼一纸股转转让书,“还有大哥,记住,陆家就是你最强的后盾。”
陆羡鱼看了眼那纸股权转让书,是季氏的股份,她鼻尖儿有点酸,努力压抑住情绪:“行,要是以后季北川欺负我,哥哥们都得给我讨回来。”
“那是自然。”
陆妄弹了下她脑门,“我们陆家小公主,哪是他能欺负的。”
陆羡鱼把那纸股权转让书放进嫁妆礼盒里,等着造型师给她戴上凤冠,金色流苏垂落,衬得她肌肤胜雪。
——她有永远都宠着她的家人们。
相较于楼上新娘房的温馨,楼下来迎亲的季北川就没那么幸运。
以林若为首的伴娘团,想尽了办法找他麻烦。
“咱们可都是老同学了,哪会找你麻烦。”林若眯着眼笑,“想要上楼迎新娘,先给红包——”
季北川这边的伴郎团也不是吃素的,都是他带出来的兵,一个眼神示意,给了红包拦住伴娘团。
“新郎上去了——”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句。
众人齐齐看去,季北川单手撑住楼梯扶手,身姿矫健,一个箭步如飞就上了二楼。
林若:“靠!”
还能这么玩。
倒是陆妄有先见之明,找了陆行舟家的两个小萝卜头在陆羡鱼房间门口拦住上楼的季北川。
“小姑父好。”陆唯一甜甜叫人,然后拖住她哥陆弋,“哥哥,我们走吧。”
陆弋:?
季北川觉得陆唯一这小姑娘挺上道,给的红包都比给陆弋要厚一点儿:“再叫声小姑父。”
陆唯一这小姑娘平日就两大爱好,一是帅哥,二是钱。
今日两样皆得,她心满意足的捧着红包,甜甜叫了几声小姑父,嘴上的祝福话跟金豆子一样往外倒:“祝小姑和小姑父永结同心,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季北川摸了下小丫头的羊角辫:“乖。”
陆唯一星星眼:“哥哥,小姑父摸我脑袋了。”
陆弋只觉得这妹妹没救了:“……”
哪想她又冒出金句:“我以后也要找个像小姑父一样的男朋友!”
陆弋:“毛都没长齐,你在想屁。”
“臭哥哥。”陆唯一对他做了个鬼脸,迈着小腿儿跑开了。
房间里,陆羡鱼听着外面儿动静,问林初禾:“大嫂,一一这性格随谁?”
懒散靠在椅背上嗑瓜子的陆妄吐了个瓜子壳,抬眸看她:“随你,一样傻。”
温罗绮瞪他:“比不得你快三十了,还是个光棍儿。”
陆妄:“……”
房间门被推开,陆羡鱼看了过去。
季北川一身军装挺括,身形挺拔如松,他对她敬了个礼:“新郎季北川,向新娘陆羡鱼同志报道——”
她弯起了杏眸,眼底藏了光:“你终于来了。”
季北川嘴角勾了勾:“对,来娶你了。”
温罗绮连忙把红绸拿了出来,一头递给陆羡鱼,另一头给了季北川。
在两人出门前,陆妄叫住季北川:“好好对我妹。”
季北川:“我会的。”
从楼上下来,有司仪唱礼:“新娘敬茶,拜别亲人——”
早有蒲团放置在陆雎等人面前,季北川与陆羡鱼跪下敬茶。
茶先敬给陆雎,他喝了一口茶,把事先准备好的红包给了两人,郑重对季北川说:“好好对她。”
季北川敬了个礼:“我会的。”
一一敬茶领了红包,季北川弯腰抱起陆羡鱼上了婚车。
婚礼开始,陆羡鱼挽着父亲陆润之的臂弯踏上红毯,红毯尽头是她心心念念十年的少年。
一步,一步,逐渐靠近他。
陆润之将陆羡鱼的手放在季北川掌心里,严肃道:“我把我的小公主交给你了。”
季北川握紧陆羡鱼的手,向陆润之敬礼:“我以一个军人的名义起誓,这一辈子都不会辜负她。”
陆润之拍了拍他肩:“希望你能做到。”
“一定能。”
他牵着她的手向台上走,那里坐满他们双亲。
这一条红毯的路不长,却又很长,像是年少走到今日。
横跨整整数十年的时间。
陆羡鱼看着身侧的季北川,少年眉眼已改,却依旧是他,她握紧了他的手:“季小川,以后咱们家谁做主。”
季北川给她戴上戒指,在众人的掌声中,吻住她唇。
“你。”
从年少到如今,季北川都将臣服于陆羡鱼裙下,终其一生,绝无二心。
-
婚宴敬酒时,季北川发现陆羡鱼换礼服的同时,又换了双平底鞋,她素来是个爱美性子,今日却有点儿意外。
他搂住她腰问:“怎么没穿高跟鞋?”
陆羡鱼:“累。”
季北川没有多问,两人一桌桌的敬酒,到了高中同学这一桌。
龚巩已经喝高了,开始细数当年季北川为追陆羡鱼做的事:“你们是不知道,打我羡姐第一天转来咱们班,川爷就为了她怼了老陈……我当年还奇怪着这不符合咱们川爷性子,没想到是早就看上了人姑娘。”
“你有意见?”季北川睨他一眼,“有也憋着。”
满桌哄笑不止。
热热闹闹的敬酒,龚巩起哄要陆羡鱼也喝一杯:“羡姐作为新娘怎么不喝酒,今天可是你们的大喜日子呢。”
知道陆羡鱼怀孕的向芊芊拿了只鸡腿堵住龚巩那张嘴,眼神威胁:“你给我闭嘴。”
龚巩:“……”
弱小,无助,又可怜。
桌上众人笑着道:“别说川爷是妻管严,我看公公你也是。”
季北川挑眉:“妻管严多好,总比你单身强。”
这话可是惹怒了在座的单身狗,纷纷闹着要把季北川喝醉,让他今晚不能洞房。
比起满桌的热闹,另一桌只摆了名牌的酒席就略显凄凉。
这一桌名牌摆了有满满数十人,都是曾与季北川并肩作战的战友。
他给每一人都倒了一杯酒,然后敬酒:“今儿我结婚,把新娘领给你们看——”
声音已略显涩然:“好看吗?”
季北川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喝多了,竟看见满桌坐满了人,叶队长、徐显珩……他们每一个人的模样,都与牺牲前一模一样,军装笔挺,英姿飒爽。
笑呵呵道:“好看。”
陆羡鱼怀孕不能喝酒,可这敬酒去不能免。
她倒了一杯温水,举杯敬这桌特殊客人:“谢谢你们来参加我和季北川的婚礼——”
婚礼热热闹闹到了晚上,龚巩一群人还不愿意放过季北川,把他逮走去喝酒,美其名曰要让他有一个难以忘记的洞房花烛夜。
陆羡鱼因为妊娠反应,中午没吃多少东西又给吐了。
等到季北川回来时,她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儿,又一阵恶心袭来,立马儿奔去洗手间。
季北川按了按有些酸胀的眼角,脱了外套,走进洗手间,看着趴在盥洗台前狂呕不止的陆羡鱼,伸手拍了拍她背:“吃坏肚子了?”
陆羡鱼闻不得他身上的酒味,脾气一上来,打他手:“你离我远一点儿,烦死了。”
季北川:?
这是才结婚,就要闹离婚的节奏。
陆羡鱼吐了好一会儿,那阵恶心感才压了下去。
“舒服了?”季北川匆忙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给陆羡鱼递了一杯温水,“喝点水。”
陆羡鱼接过,喝了一口。
季北川勾住她腰,低头吻她唇畔:“宝贝…”
“季小川——”陆羡鱼眼底掠过狡黠光芒,“我和你说个事。”
他的手已经开始解她的旗袍盘扣,沉着声道:“有什么事,待会说。”
“我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