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苏离碰钉子
苏牧野前脚卸下京都戏楼刺杀和南平王府寿宴意外两桩,立马被今上甩上一件费力不讨好的差事——跟着礼部、宫内六局准备迎接吐蕃使者,身后还带着个小尾巴——三皇子。
他在叶凤泠这里待不了多久,要赶去礼部开会。
走之前,苏牧野犹豫了下,选择告诉叶凤泠实情,跟民间放贷、偷情生子相比,太子还干了更大胆的事:暗中与番波斯国人合作。
无论是那支毒箭,还是南平王府寿宴上易容的彩衣丫鬟、斟酒丫鬟,都是太子授意安排。
此事过于庞杂,苏牧野在今上面前隐瞒下来。
他考虑手中最重要、最直接的证据——谭绎,不能交给今上。
一旦扯开此事,叶凤泠就会被牵扯,甚至弄不好洛阳品香大会里的一些事也要被重新翻出来。
这是苏牧野最不愿看到的,跟番波斯国的人有联系,几乎也就跟苏国公府夫人位置无缘了,今上、皇太后,以及长乐长公主一定会蔓延多想。
要知道,叶维阳戍边对抗的人,就是番波斯国人,那边亲生伯父舍生忘死保家卫国,这边侄女三番两次放水番波斯国萨瓦克,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说不过去。
苏牧野叮嘱叶凤泠一定不能跟任何人吐露她和花桃儿认识一事。
叶凤泠温顺的答应着,仰着脸微眯起眼,看他脸庞上被勾芡出一层迷蒙温雅的轮廓,满足地在他胸口处蹭了蹭,低声呢喃:“我知道了。
我的辟谷已经结束,春闱会试今天考完了,明日我出门去和柳家兄弟姐妹们聚聚。”
苏牧野冰晶双瞳一扫她的额发,深深吻了吻她的头发,不吭声。
“我是一定要去的,你不要乱吃飞醋……”叶凤泠不依不饶央求,语气软硬之间来回变换。
苏牧野依旧冷脸,到底磨不过叶凤泠娇香软玉,搂她缠绵许久才自鼻腔里发出一声不甘不愿的“嗯”……
洗砚在门口探头望一眼,嘬牙花子,回过身一抹脸老实站好。
立在他不远处的柔兆有些奇怪的挑眉。
月麟从厢房一侧走过来,怀里抱着叶凤泠要的香料,看到洗砚的一瞬间,她有些慌。
还是洗砚主动打破了沉默,微笑着跟月麟打招呼,自然接过她身上的香料,送进堂屋。
跟往常不太一样的是,帮过忙的洗砚戳回到门口,没有挨在月麟身边侃天侃地。
月麟有些不得劲,她愣愣地看着洗砚,不知所措。
柔兆眼里兴味发浓,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儿。
月麟踟蹰,她很不喜欢身上不自在的感觉,尤其在洗砚不复聒噪,朝着她曾经期望的安静转变时,原以为的轻松没有到来,反而愈发不自在。
她开始怀念原来说不停的洗砚了。
她在柔兆了然的目光下徘徊踱步。
另一边的洗砚置若罔闻,又一次冒险朝里屋喊了一声。
月麟终于下定了决心,朝洗砚走去……然同一时刻里屋的门被推开,苏牧野大步流星出来。
洗砚忙跟上,主仆二人迅速消失于墙边。
月麟咬了咬嘴唇,默默垂下了头。
从叶府出来,又去了一趟礼部,苏牧野懒懒地躺倒进自己舒服的宽阔床榻,任卷碧为他更衣净面。
连轴转之下,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他昏昏欲眠,困得恨不得睡上三天三夜。
轻轻关好门,卷碧端着水盆朝水房走去,见到洗砚坐在长廊上望天儿,眨眨眼,停下脚步。
洗砚见状,坐直身体,眼珠儿转转,招手叫卷碧靠近。
苏牧野醒来时,天已经完全黑透。
他趿拉着软底鞋,踩在地板上,随手拿过一件闲散衣袍披上,来到院中。
春末的夜,挂着迷人的色彩,又有点深沉的浪漫。
因为天晴,深蓝色墨空像是艺术家的画布,云翳边缘清晰明朗,泾渭分明,有些地方还残存着晚霞的斑斓色泽,如同美人勾画的弯弯眉尾。
院中一人白衣扶风,头顶夜空伫立凝视。
苏牧野脚下无声朝对方走去。
苏离来找苏牧野商量谭绎。
谭绎骨头很硬,除了交代他跟东宫太子暗中勾结,再没别的。
萨瓦克在国朝的“暗桩”,他咬死不说一字。
威逼、利诱、上刑都不能撬开他的嘴,下毒,试了几次,全部无效。
还是苏牧野提醒苏离,谭绎吃过神奇蟒胆,可以说百毒不侵。
想来那日谭绎要吃番波斯国宫廷秘毒,大概率是谭绎自己知道那种毒对他有效。
苏离爱惜谭绎易容之术,不忍喂他番波斯国宫廷秘毒,神机营目前还没有这种毒的解药,谭绎中了毒,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嘛。
苏牧野冷笑数声,他的襟口松松垮垮,长发未束,浑身隽凉秀致。
苏离试探性的问能否叫叶凤泠出面,柔情攻势,用用美人计。
一记寒光掠过,苏牧野脸色立变。
苏离撇嘴,心里叹息。
这事他想了几日,一直没好意思开口,就是怕苏牧野翻脸。
苏牧野有多宝贝叶凤泠、多介意谭绎,他不是不知道,可特殊时期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啊,此刻大家等着谭绎的消息“大清理”,这边始终问不出东西来,也不是个事。
苏牧野原本很好的心情,被苏离破坏殆尽,他怒摔衣袖,折返回屋。
苏离碰了一头钉子,悻悻跳上墙头……
洗砚觑着苏牧野垮着的脸、僵直的下颌、挺立的鼻梁和冷硬的眼眸,小心翼翼送上各路信息汇总,之后耷拉着头等苏牧野吩咐。
苏牧野沉思片刻,忽抬头目色熠熠望向洗砚,不动声色问道:“你这几日怎么回事?”
“昂?”
洗砚怔住。
苏牧野没有继续问下去,转了话题,叫洗砚把墨盏召唤回京。
洗砚摸摸头,吭哧道,“可是墨盏的刑罚要到年底才算完……”他话里的未尽之意很明显,苏离就在京都,墨盏一回来就要被抓个正着,苏离一向看不惯他们小辈不按规矩行事。
苏牧野不以为意,望他一眼,像笑不笑:“叫他回来,你也能抓着空休息忙忙自己的事。
苏离那边你不用管,墨盏剩下的刑罚记在账上,回头他还要去服役的。”
洗砚唔了一声,装作听不懂苏牧野的暗示。
苏牧野摸摸下巴,眼睛眯了起来。
******
三月初十,阴云。
叶凤泠一早出门,去柳府同柳家表姐汇合,又在街坊口遇上等候多时的柳家表哥们,大家一起欢欢喜喜去琼江边踏青。
一见叶凤泠,柳大小姐就缠着她问东问西,从叶大公子安危问到南平王府寿宴,还有京都城里甚嚣尘上的皇孙病情。
很显然,不能参加南平王府寿宴,让柳大小姐自认为错失一万个攀上金龟婿的好机会。
好不容易盼到叶凤泠来,心存许多指望,实在不愿轻易断了念想。
中途她带着柳二小姐登过叶府门,都被打发了。
叶府这些日子一直闭门谢客,三房全部宅在府内,让所有想探听消息的人无从下手。
“许多事涉及皇室内闻,不便宣扬。
表姐还是谨言慎行比较好,以免惹祸上身。
我大堂哥身体已无大碍,可以扶着人在屋里走几步了。”
叶凤泠谨慎的笑面应答。
她相信,皇家的一些决定马上就要出来了,在此之前,就算有风言风语,也不能从她这里传出去。
柳大小姐精明依旧,立刻明白确实发生许多不可言说之事,便道:“凤媛表妹怎么没来?
上次她还答应我,要领我们游览琼江秀色。
莫不是她身体不适?”
当下话题就要往叶凤媛身上引。
叶凤泠意味深长笑起来,“表姐说的好准,四妹妹可不是身体出了问题,一直闷在桃花坞,若表姐不放心,可以等会儿随我一道回府,看看能不能去探望一二。”
话锋转的如此之快,饶是柳大小姐都有点发愣,她一下不敢答应了。
叶凤泠如此坦然邀请,叫她心里没底。
柳二小姐全程都没怎么插嘴,其脸上是醉人的薰红,恋爱女人特有的温柔,十分醒目。
等到下车后,叶凤泠一面同柳方泉、柳正礼聊天,一面留心柳大小姐。
不出她所料,柳大小姐捏着帕子认真想着。
叶凤泠暗中偷笑,她的邀约不是一时兴起。
自从太医院院使来过后,桃花坞被府内的护卫团团围住,吃食都由叶老夫人身边程妈妈亲自提进去,铁桶一般,苍蝇都飞不出来。
叶凤泠自是知晓叶凤媛身上发生的所有事,可她不知道叶凤媛知道不知道。
若能进到桃花坞里看一眼叶凤媛,叶凤泠是十分乐意的。
惠风和畅、春意葱茏,天空飘着几朵云彩,阴着天,也遮了阳,让人觉得不晒刚刚好。
不知不觉间,他们几人行到琼江之滨。
柳二小姐一下马车就随高立离开他们一群人自成小团体。
柳大小姐一个人走在最后,柳正礼昂首挺胸走的脚下生风,神情自得、心旷神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