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速路入口接车,一直到各个视察点视察。还有中午的自助餐,哪一个环节、哪一个细节,张东峰都用尽了心思去认真考虑。
有的点,他跑了二三趟。
在清念实业集团,他就要求范学明临时给所有的员工,包括老总都佩戴了胸牌,上面标明了姓名、岗位、职务。
孙铁成看了觉得很满意,表示像个现代管理企业,认为民营企业同样重视细节管理、重视企业文化。
事实证明,张东峰对接待方案的修改是正确的。
临时增加了一些文化类视察点,让孙铁成很高兴。
在广场上,孙铁成受到了正在休闲的老年秧歌队队员们的欢迎。他们自发地为孙铁成跳了一支秧歌。
孙铁成即兴发表了讲话,对平江区群众文化工作作出了高度评价。
在下午的汇报会上,孙铁成肯定了平江经济的发展,但更重要的是肯定了平江经济社会全面发展、构建和谐社会的做法。
这些肯定,让宋德胜非常高兴。孙铁成在临走时,对宋德胜说了一句话:“平江还要有新的发展,发展好了,我再来!”
张东峰虽然一直站在人群之后,但是,在孙铁成听取汇报时,他还是不失时机地向书记介绍了自己。
他强调了自己是挂职干部的身份。宋德胜在边上同样说道:“东峰同志很有思想,对平江发展的帮助很大。”
孙铁成拍了拍张东峰的肩膀,说道:“挂职干部,虽然是挂职,但也要同正常任职一样,扎扎实实地做些工作。要融入地方,发挥长处,不断学习、不断进步。”
现在,这些话好像还在张东峰的耳朵边上萦绕。
张东峰明白由于上次卢伟事件,自已肯定已经进入孙铁成的视野,但他认为孙铁成还没有见过自已,为此必须利用这次机会,让孙铁成认识自已。
赵一达副书记过来了,看着张东峰疲惫的样子,笑道:“张书记辛苦了。”
“哪里。还好,就是有点……我只是做了点小事,大的事情不还都是赵书记和书记区长做的?好在现在结束了。”张东峰站起来,给赵一达递过去一根烟。
赵一达将烟点了,吸了一口,问道:“今天好像马书记没参加?”
马书记是指区纪委书记马元松。
这个人到目前为止,张东峰只见过三次。一次是他刚到平江区时,第二次是区委常委会上,还有一次是在他步行回到平江山庄的路上。
两个人加起来大概说过十句话,印象中这个人嗓门很大,人很豪放。赵一达这么一说,张东峰回想起来,马元松今天一直没有露面。
“是有事吧?”张东峰不确定地说道。
“大概是有事。听说他最近正在……”赵一达说着又收了口。
张东峰并没有细问。
这句话其实说到这里,答案已经很明了。
一个区纪委书记最近正在干什么呢?能让副书记吞吞吐吐的,除了查人查事,还能有什么?
张东峰在来挂职之前,就曾经给自己定过一条规矩:不掺和平江干部人事的纠缠。
世间上的很多事,就是因为掺和太多,而越发纠缠不清。
对于只在平江区呆上两年的张东峰来说,一旦掺和进平江干部人事的纠缠,也许他就像一枚钉子,被旋进了一台大机器里。
到那时候,要么被这台机器粉碎,要么被这台大机器同化,而这些,都不是张东峰所需要的。
张东峰要的是两年挂职后的“优”等评定,要的是挂职回去后的“提”字希望。因此,赵一达跟他谈到马元松,他是不会多问的。言多必失,问多也必失啊!
要知道,挂职干部在挂职地进行提拔的概率非常低,那么,张东峰明白自已除了做好分管工作外,掺合人事工作干嘛?
赵一达见张东峰不接话,便慢慢地往外走,来到门口时,又回头问道:“后天元旦了,张书记回省城吧?”
“不回去了,我老婆要过来。她还没来过平江区,正好过来看看,也认识认识。另外,还有团区委的一个活动。”张东峰边拿起文件边说。
赵一达哈哈笑道:“那好啊,不错。丈夫挂职,妻子当然要来看看。古代人丈夫从军,妻子不远千里还去送寒衣呢。”
“现在毕竟不是古代了。现在是女权时代,他们能来,不是送寒衣,而是我们男人的莫大荣幸啊!”
“哈哈,这么说,张书记也是气管炎患者啊。同病相怜、同病相怜!”赵一达有意识地向张东峰拱了拱手,然后笑着出去了。
张东峰也摇头笑了笑,然后在文件上批下了一个个的“阅”字。
晚上回到来平江山庄,山庄总经理方涛急匆匆地跑过来,有些紧张地询问:“张书记是不是小唐什么地方做得不好?”
张东峰一愣,说道:“没有的事,我只是说没有必要天天晚上等着,我在这儿还得住两年,以后没事就不要再安排人等着了。如果有事,我会给服务台说的。”
方涛说道:“原来是这事,小唐说你找我,我还以为……这就好,这就好。没人也不行。遵照您的意见,我让她们注意点。”
张东峰也不好再说什么,回到房间就直接躺在床上。
此时头脑里一片空白,也许是过度紧张了,这会儿,在空白之外有了些疼痛。
他把有些疼痛的一面头侧向了枕头,正要睡下,手机又响了,他伸出手拿过手机,是齐格。
“这么晚了,这个齐格也真是……”张东峰想着,还是接起了电话。
齐格说孙铁成书记到平江区视察了?
张东峰说是的,下午刚走。
齐格说你这下搞大了,把省委书记都搞来了。张东峰笑道:“不都一样!你我都是挂职的人,还说这话?”
“那倒也是。”齐格问道:“元旦回去吧?”
“不回去了。我老婆要过来。”
“那不错。不行我也让我老婆过来看看。”
“是不错啊。不过,开达那边雪都化了吧,路怎么样了?”
“路基本上都通了。只有少数地方不行。开达这边真的经费有限,特别是深山区,唉,相差太大了。”
“平江也有落后的地方,哪里都一样。慢慢来吧,是吧。”
“对,我就是打个电话随便问问。一个人住在这儿,晚上闲得慌。”
“也是、也是。我正准备睡呢。”
“啊,那你睡吧。”齐格说着就挂了电话。张东峰对着手机一笑,“这家伙也学会打听了,看来进步了!”
刚才的睡意,因为齐格的电话,却消失了。
张东峰起床洗了个澡,人也清醒了许多。他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儿,渐渐地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张东峰起了床,简单地洗了洗,就到山庄的小湖边散步。这个平江山庄的风景确是妙绝,有山有水、有花有草。
听说这个山庄本来是某个省里领导一个特殊关系人投资建设,后来这个领导调走了。这个老板就低价处理了这座山庄,让平江区府得了个好处,改成了平江区的定点接待处。
宋德胜书记平常也住在这座山庄里,不过他住的是一栋单独的小别墅,就在湖的对岸,绿树掩映之中,显得宁静而神秘。
张东峰沿着湖边走着,湖不大,看得出来应该是个人工湖。
湖的四围都是水柳,大都向水里低垂着。只有一棵,不是向下,而是向上,在一大排的树中显得另类。
张东峰走到这棵树下,抬头向上一看,树比其它的树都明显地高些,可是树顶却被折断了。“树大招风、树高易折”,这里就是一个生动的例子。
张东峰看着这棵树,沉思了一会儿,便往回走。
“东峰”,宋德胜不知从哪条小径上,突然走了出来。
“宋书记好,早上散步啊!”
“是啊,走走多好,这里空气清新,也可以静心!”
张东峰笑了笑,继续说道:“是得走走。哪里还能找到这么好的地方、这么好的空气?难怪宋书记一天到晚脸色红润,原来是这山庄滋润的!”
“是的。到这儿来三年,我是越过越好了。你也是,我看你就比来时好些。这里的空气总比省城好,寄情山水、放歌园林,这是古人的理想。我看现代人也要有这理想,所谓的田园嘛。”
“宋书记真是一个会生活的人,很有诗意。”
宋德胜看了看水柳,过了一会儿说道:“哪还有诗意?年轻的时候,读大学那会儿,我还是一个校园诗人呢。《诗刊》上都发过我的诗歌。可是现在,天天都是工作、天天都是琐事,诗歌早跑了,想起来就头疼。”
宋德胜作为区委书记,依他的年龄,他应该是这个层次领导干部中算年轻的。
当然,他不能跟省里的干部比。在下面,能当一个区委书记,比照起省里,其实就是一个厅长了。
越到下面越难。机会少、竞争激烈。
张东峰看了看湖面,一只早起的鸟儿正在水面上低低地飞着。笑着问道:“听说宋书记以前在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