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东峰问道:“机票订好了吧?”
“订了,周一下午的。我们周一中午出发,张书记就在省城等我们吧。”
“到时再说吧。”
沈听将文件放下后,离开了办公室。
张东峰端着杯子,出门向走廊上看了看,很安静。
赵一达副书记的办公室门开着,似乎没有声音。
张东峰正准备退回来,赵一达出门了,看见张东峰,笑道:“张书记这是在看风景?”
“这有什么风景?赵书记是个诗人,这么……”
“安静就是风景,你我都是风景中的人啊!”
“那倒也是。”
“唉!”赵一达叹了一口气,说道:“京城青可电子的事情,我看,还是张书记负责吧?这个项目你是全程跟踪的,如果有什么事情,到时我再给你做助手。”
“这哪里能行?还是赵书记负责好。我一个挂职的副书记,很多事情不太好做。”
“张书记,这话就不对了,好像平江区委把你真当挂职的看待了一样,不都是……”
“是啊,我不是那意思,赵书记,你分管更合适,我配合你。”
赵一达嘿嘿地笑了笑,说张书记就是善于撂挑子。
张东峰说:“哪里是撂挑子,要撂也不能撂给你赵书记啊。”
赵一达开始转换话题,轻声地说道:“省纪委和市纪委的联合调查组,下午就到。那个马元松,唉!怎么搞的?好像他真的是想另立山头了。”
“……”
“张书记,实话说,这样搞不利于经济发展。宋书记也很担心。乡镇外出招商的工作也受到了影响吧?我听说不少主要负责同志都回来了。”
“确实有一部分同志回来了,应该说有影响。”
“一要稳定、二要发展!”赵一达哈哈笑着,问张东峰:“忘了问了。上次晚上那……那是……”
张东峰立即明白了,赵一达肯定误会了,为此当时二人都没有进行介绍,于是现在便解释道:“那是我老婆,从省城来看我。”
赵一达明显一愣,看了看张东峰,看到平静的神色,便又转换话题:“天好像要变了。今年据说是个丰水年,就怕洪灾。”
“是啊,夏季最担心洪水。”张东峰接话。
赵一达说待会儿要去参加一个会,问张东峰中午怎么安排?
张东峰说已经安排好了,赵一达笑了笑,便直接下楼去了。
其实上,今天中午,张东峰并没有什么安排。
虽然上午有人打电话给他,他没有答应。他总觉得在这个非常时期,还是少聚餐为好。
他之所以要到北京去,一是为了青可电子的项目,二是为了进行回避。
方远途案件搞到现在,齐高明留置了,他不是第一个,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那么,还会有哪些人呢?
张东峰到平江的时间不长,对平江的情况即使再了解,也毕竟只是皮毛。
他在平江区,人们就会跟他谈起这些事情,甚至就会有人想到他。
可能还会有人找他去疏通关系,也可能会有人暗中揣测他在平江这么长时间的来来往往。
他离开平江区,人们也许就会想:到底是个挂职干部,风雨来了,人就走了。
张东峰需要这样的一种表象。
中午,他单独约了范学明。
范学明一方面是清念实业集团的老总,另外一方面,听沈听介绍,他也是平江区红灰两道都吃得开的人物,不过,范学明好像从来不是自己出面。
在表面上,他是一个成功的商人。但是,张东峰有时就有一种感觉:范学明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个人。
从他的处事和为人上,既有职场上的规则,又时时透露出一些江湖的气息。
十一点多,范学明开车过来。张东峰上了车,范学明说道:“今天请张书记到一个小地方去,不过那地方好,幽静。”
“啊,平江还有这种地方?我怎么不知道?”张东峰笑着问道。
范学明哈哈一笑:“这个地方,张书记不知道才对,知道了就不对了。”
张东峰心里好奇了:“还有那么神秘的地方?我倒是真的要看看了。”
汽车行驶了大约四十分钟,在一片竹林前停了下来。
范学明说到了,张东峰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建筑,心里更加奇怪了。
范学明笑着不解释,而是带着张东峰从竹林里穿行了近一里远,一大块空地展现在眼前。
空地的边上,建有四五幢小别墅。
范学明说道:“张书记,是不是桃花源一般?”
张东峰真是感觉这里环境不错,四周翠竹环绕,青山隐隐、流水琮琮。
范学明解释道:“这是我和平江几个做企业的人集资建设的。平时很少来,只是累了的时候,来这里走走,所以外人一般不清楚这个地方。”
“好地方。”张东峰赞叹道。
走进别墅,立即就有一个女孩子过来,喊了声“范老板”然后就开始沏茶。
茶是上好的明前茶,用的水也是这里的山泉水。
张东峰真没想到,一个看起来没有什么思想的企业家,居然也追求这么有品味的生活。真不简单!真不容易!
范学明说道:“我知道张书记工作忙,既然这么忙,还约我出来,一定是有事。是不是方远途的事?”
“你……”张东峰本来想说你怎么知道,但是最终没有说出口。
范学明看到张东峰沉默着,知道自己猜对了九成,于是说道:“这件事情,我也听说了,也做了一些了解。”
“昨天晚上,我还和负责办案的一个哥们在一块喝酒。听说方远途这家伙贼得很,先是把宋书记都倒腾出来了,后来不知什么回事,突然推翻了原先的说法,把齐高明拱了出来。当然还有,好像县里不少领导都在,还有市里的。”
“哦。”张东峰喝了一口茶,一缕清香沁入了心脾。
“我还听说,当然这只是听说了,没有证实。齐高明进去后,有人递了话,死不吭声,想办法保。如果连带了,则必死无疑。”范学明说着还做了一个“咔嚓”的姿式。
张东峰的神色明显一怔,这种只有在小说中才出现的事情,居然在生活中真实上演了?那么,这递话的人是谁?难道……
范学明站起来,朝外面打了个招呼,马上就有服务员进来,摆碗筷、上菜。
菜不多,也不像饭店里那么大鱼大肉,但仔细一看,都是好东西。
范学明介绍:“这是马兰头、这是蕨菜、这是金针菜,这个嘛,是干嫩笋。”
张东峰惊讶道:“简直是……”
“还有呢。这个是野猪肉、这个是山狸子肉,这个,是隼。就是天上飞着的,看起来很凶的那种鸟,我们这里叫老雕,都是实实在在野生的,绿色、环保。”范学明开始让服务员上酒,“张书记,我们只喝三杯,酒到三分,够了。”
张东峰点点头:“这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有了,还有水里游的呢?也有吧?”
“当然有。等一会儿,有野生的河鱼。”
两个人边喝酒边聊天,范学明提到欧阳海燕,说她气质好,一看就是知识分子。她走在平江的街上,就是不一样。
张东峰笑着问怎么不一样?范学明说就是不一样啊,可是怎么不一样了,也说不出来。
“哈哈”,两个人都笑起来,范学明说道:“前天晚上,林区长到我们企业检查工作,那天晚上好好地喝了一回。我听林区长的语气,他对宋书记好像有些……甚至对张书记也有点……”
“是吗?不管他,我们喝。”张东峰把话题茬开了,问范学明最近企业的效益如何?范学明说很好的,单子一个接着一个,工人们只好三班倒。
“这得感谢张书记!”范学明真诚地说道。
“感谢我什么?还不是你们自己做的好。”张东峰把酒杯端起来,朝上看了看,窗子外射进来的光线,正好照在杯子里,发出一道浅红色的亮光,晃动着,仿佛梦影一样。
张东峰觉得这里非常安静,除了他和范学明,似乎没有人在这儿了。
酒喝好三杯,范学明问张书记还喝不?
张东峰说这么清净的好地方,就再来一杯吧。
范学明斟了酒,张东峰突然问道:“听说范总以前是平江区的带头大哥?”
“是啊,我就是。”范学明笑道:“在所谓的江湖上,我确实混过很多年。”
“不过后来我觉得没意思了,就退出来了,但是,就到现在,他们还得给我面子。不过,我给自己定了个规矩:从前跟在我手下的人,一律不进入自己的企业。因此,现在,我算是洗干净了。张书记请放心!”
“哈哈,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只要你不违法,老老实实地做企业,怎么不放心?”张东峰心里在想,其实上,很多企业的老总都有范学明这样的历程。
这是一批回头早的人,积累了社会经验,又有了原始资本,回头来一切都会比其它人顺。相反,如果一条道走到黑,那最后的结果也许真的就只有“黑”了。
范学明这样谈着,渐渐有了兴致,问张书记是不是还来一杯?
张东峰没有拒绝,酒就又满上了。
范学明说道:“跟张书记这样喝酒,我开心。不像有些领导,林区长前不久,因为有事找我,结果事情摆平了,喝酒时架子摆得老大,我看着就……”
张东峰望着范学明,范学明收了嘴,笑了笑。
张东峰好奇地问道:“林区长有什么事情还需要你来摆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