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兴说着从自己的办公室里拿出几个小玻璃瓶子,还有一张化验报告单,一起递给了马局长。
这时,马局长知道自己的尾巴被张东峰抓住了,再也坐不住了,马上起身,点头哈腰地朝张东峰说了很多自己的不是,说回去后马上整顿机关作风,狠抓污染物排放检查,还古林县一个良好的生态环境。
张东峰听着马局长表态,心里越发厌恶,他不知道这样的人怎么能当上局长?
听了一会儿,张东峰打断他的话:“马局长,你先坐。我问你,问题到底出在什么地方?”
这时,副县长许华安敲门进来了。
张东峰起身走过去跟他握了握手,指了指旁边的沙发,请他坐下。
接着张东峰并没有回到大板桌后面的椅子上,而是坐在了许华安旁边的沙发上。许华安比张东峰年长,一直主管工业、安监、环保工作。
张东峰上任不久,他就找张东峰谈过,说自己年岁也大了,精力跟不上,希望把他分管的工作做些调整。
张东峰便把工业调给了林清颜分管。
明宁煤矿事故发生后,许华安的心里一直七上八下,好几次跟张东峰说过,没想到自己老了,却摊上了这么个事情,真是晚节难保啊!
张东峰简单安慰了许华安,就投入了事故救援指挥中。
从明宁镇回来后,在县府办公会上面对一些棘手问题时,许华安都一直站在张东峰这边。
张东峰看着许华安,问道:“许县长,明江的污染问题,你怎么看?”
“这是老生常谈的问题了,李县长在的时候就一直想下狠心解决,最终还是搁浅到常委会上。”
“群众每年都会三五成群地来上访,结果都是由排污企业赔偿给农户一些钱了事。
我去年接了这块工作,知道这是一块硬骨头。”
“马局长当环保局长快十年了,应该最有发言权。我们还是先听听马局长的观点。”
马长低着头直搓手,半天不吭声。
张东峰有些坐不住了,正欲说话,马局长发声了:“这五家都是老企业了,曾经都是古林县的顶梁柱。”
“后来企业改制后,规模不断扩大,污水排放确实成了问题。我们也责令他们整顿过,可……”说到这儿,马局长不说了。
张东峰知道马局长肯定有难言之隐,指望从一个环保局长口里挖出一些解决难题的点子,恐怕是不大可能的事。
如果背后没有人撑腰,这些企业不可能如此大胆。
再说了,每个排污企业都把环保局的人喂饱了。
张东峰停了一会儿说道:“马局长,我限你在两个小时内停止往明江内排放污水。”然后又把王志强叫来,说道:“立即抽调相关部门人员成立污染事故处理领导小组,你辛苦一下,亲自带队,马局长配合,赴下游各乡镇调查损害情况。”
“记住,三天内必须将损失赔偿金兑现。”
王志强答应下来。
张东峰看着马局长:“星期四早上,你到我办公室来汇报工作。”
马局长连连点头,不停地说道:“张县长,好的。”
马局长离开后,张东峰想从许副县长口里弄明白这五家企业背后的真实情况。
果然,许副县长说的情况跟林清颜后来给他讲的一模一样。
这五家企业都各有各的背景,最难啃的骨头还是沈启明和姜国栋。
天云造纸厂的老板沈启明是秦方泽的内弟,昌盛化肥厂的老板姜国栋是新任省委常委魏友明的表侄。
前些年,古林县确实准备关闭这几个污染源,但都因为这几层关系而最终下不了决心。
“那县里新建的污水处理厂呢?”
“一开始,这五家企业还把污水送去处理,后来就偷着往江里排,每次被逮住了,就象征性地罚点款完事。”
“谁都不愿得罪领导,就这样睁一眼闭一眼,最终受害的还是老百姓。”许华安无奈地摇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许华安离开后,张东峰坐回椅子,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在三个月内关闭这五家企业,给受害的老百姓一个交代。八壹中文網
晚上,张东峰出席了招待俞副市长的宴会。
俞副市长对开幕式文艺演出排练工作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林清颜在一旁抿着嘴看着张东峰浅笑。
宴会结束后,张东峰和林清颜把俞副市长送到古林县招待所。
张东峰邀请林清颜到他的“家”里坐坐,林清颜看了看表说道:“好啊,还不知道你一个大男人是怎么过的,进去看看。”
这是一个套间,外面是客厅,里面是卧室。
林清颜进去,向四周扫视了一圈,发现房间里干净整洁,不像是一个男人的窝。她看了一眼张东峰,说道:“哟,收拾得还挺像个家。”
“哪儿啊,都是服务员干的,我哪有时间去收拾。”张东峰笑着说道,“想喝点什么?”
“咖啡!”林清颜从里面转了一圈,看张东峰正准备给她倒水,笑着说道。
张东峰喜欢喝咖啡,便在客厅里装了咖啡机。
“那几家污染企业,你准备怎么处理?”林清颜端着咖啡杯走到沙发前,轻轻地放到茶几上,侧过头看着张东峰问道。
“关闭,一定得关闭!”张东峰说得很干脆。
林清颜呆呆地盯着张东峰,愣了半天神,确认道:“张县长,你想好了?”
“怎么?说说你的想法。”张东峰从林清颜的目光里读出了很多意味,相信林清颜也有了一个大致的想法。
在古林县,张东峰目前可以推心置腹的人,也许只有林清颜。
在内心里,他还是渴望得到林清颜的帮助和支持。
“你的想法,叶书记知道吗?”
“还不知道。你觉得叶书记会支持吗?”
“你的魄力我想他会支持,但触及某些人的利益,影响他升任副市长的时候,他肯定会反对。否则,李县长早就可以关闭这五家企业,还能把问题留到现在?”
“你说得是,如果能关,早就关了,也不用等到我来捅这个马蜂窝。可我已经夸下海口,总不能在群众中落个‘大忽悠’的骂名吧!”张东峰无奈地笑了笑。
如果为了个别人的利益而伤害大多数人的利益,张东峰觉得自已的良心会受到谴责。
他现在觉得自己没有了退路,即使前面是万丈深渊,他也只能往下跳。
“这件事情的处理,我们必须考虑周密,另外三家都好说,关键是沈启明和姜国栋这两家,不是善茬。
尤其是姜国栋,魏友明那一关怎么过?处理不好,会让我们很被动。当然,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全力支持你。”林清颜语气坚定地说道。
林清颜一口一个“我们”,让张东峰感觉特别亲切,特别舒服。
张东峰舒了一口气,带着感激的目光说道:“林县长,谢谢你的支持。我想我们一定会找到一个最佳突破口。”
省里既无会议通知,又无重大活动,叶元秋的省城之行无疑笼上了一层薄雾。
进行揣测的人不仅是张东峰,还有秦方泽。
秦方泽这几天非常郁闷。
自从明宁镇围堵事件发生后,叶元秋对他的态度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待他没有象过去那么热情了,见了面表现得不冷不热,让秦方泽感觉很不自在。
事后,秦方泽把罗天良骂了个狗血喷头。
罗天良非常委屈地说道:“谁知道那些土包子,非要把交代的话都说完才散去……这都是我的错,没有部署好。”
秦方泽看到罗天良可怜的样子,便说道:“算了,我也是气头上的话。过去就过去了,别再自责了。”
他明白,其实罗天良也没错。一切都是按剧本演出,台词也是既定的,只是舞台上临时缺了一位重要演员,才把戏演砸了。
他把这一切都迁怒于张东峰,他一定要想办法让这个年龄比自已小、资历比自己浅的“程咬金”等不到选举会议召开这一天。
这样的话,即使县委书记的位子擦肩而过,他也要为自己退而求其次趟出一条路来。
现在,唯一让秦方泽放心不下的就是怎么改善与叶元秋的关系。
他不能跟叶元秋搞得太僵,否则,对他下一步调整没什么好处。
自从明宁镇回来,他就一直在寻求一个能缓和气氛的机会,可一直没有找到。
无论叶元秋是升任副市长,还是在海天市里安排一个闲职,对接任县委书记的人选,他都具有非常大的建议权。
前天早上,他本来打算去叶元秋办公室走动走动,可刚到办公室门口,却看见陈绍峰正从里面出来。
陈绍峰看见秦方泽,目光有些躲闪地笑了笑:“秦书记来找叶书记?”
秦方泽笑着点了点头:“叶书记在吧?”
陈绍峰连忙回应道:“叶书记刚出去。”
陈绍峰本来要锁门,只好停下拉门的动作,反而把门朝里推开。
秦方泽只是用余光瞥了一眼,点了点头说道:“那就算了。”
转过身,秦方泽觉得陈绍峰突然变得有些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