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卫平脸色很难看,大声说了一句,便立即站了起来,把公文包夹在腋下,扬长而去。
大家纷纷离开,柳宜收拾了材料,碰了碰张东峰的肩头,轻声说道:“想什么?这么入神。”
张东峰淡淡地说道:“我在想,如果是一把手先了解到案件的进度,那还要我这个纪委书记干什么?”
会后,张东峰回到办公室,皱眉沉思。
卫平刚才在会议上,无意间透漏出宋谋远案的最新进展,而他却蒙在鼓里,当然要引起他的警觉。
显然,尽管他已经任职,但是岳独峰仍然绕过他,直接向卫平汇报案情,而卫平似乎也习以为常,并没有意识到其中的不妥。
联想到自己到任后,岳独峰不冷不热的表现,以及中层干部的疏远态度,张东峰心里有些担忧。有卫平做靠山,假如岳独峰铁了心要和自己掰手腕,确实能给自己制造很大的障碍。
由此可见,柳宜此前的提醒并非杞人忧天,要想打开工作局面,就必须解决岳独峰的问题,否则,他很可能和前两任一样,受到副职的掣肘,成为有名无实的单位领导。
张东峰拿起电话,给岳独峰拨了过去,语气沉稳地问道:“老岳,宋谋远那件案子有进展了吗?”
岳独峰似乎刚刚发过脾气,在电话里没好气地说道:“领导,你是不是太着急了?人刚刚控制起来,还在讯问中,不可能这么快就有进展。”
张东峰眉头一挑,强压住心里的怒火,单刀直入:“你们应该已经进行了搜查,在他家里没有什么发现吗?”
岳独峰随口进行敷衍:“我们是去过了,好像查到了一些现金,宋谋远和他的老婆都解释不清楚来源。李元正在加紧审问,有了最新进展,我会让他向你汇报。”
张东峰见岳独峰仍在装糊涂,心里升起更大的怒气,索性进行挑明:“老岳,在刚才的会议上,一把手当场透露,调查组在宋谋远家里搜出二百多万的现金,而我却不了解情况,这件事情搞得我很被动,你怎么解释?”
岳独峰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领导,你要听什么解释?”
张东峰不悦地说道:“老岳,请你注意摆正位置,在通报案情时,应该先向我汇报!如果有需要,我再向一把手进行通报,这是最基本的程序!”
岳独峰冷笑道:“领导,谁让你被动了,你尽管找谁去,我没心情和你吵架!”
说罢,他砰地一声挂了电话,又拿起手机,拨了号码,低声进行哀求:“小艳,你听我解释,事情根本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子,我不是不想离婚,可你总得再给我一些时间吧……”
电话里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大领导,你已经敷衍我三年了,再这样下去,我人老珠黄,还能嫁人吗?”
岳独峰开始发誓:“小艳,你放心,最多再过一年,我肯定和夏薇离婚。一年,你再给我一年时间,我肯定可以办到!”
电话那边的女人叹了一口气:“独峰,你别再骗我了,也不要再骗你自己了。夏薇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要是敢离婚,她会轻易饶了你?”
岳独峰哭丧着脸,哑着喉咙说道:“小艳,你要相信我,一定会有办法。”
女人的心肠软了下来,叹息道:“好吧,那就再等半年。记住,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岳独峰总算放下心来,听着手机里传来的挂断声,无奈地笑了笑,拿手搓了搓脸,摘下眼镜,揉着眉头自语道:“刚才没有必要激怒张东峰。小艳,都怪你,让我心乱如麻,办了一件蠢事……”
此时,张东峰背着手,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子,过了许久,愤怒的情绪才得到缓解,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笑道:“陈琰,是我,张东峰。”
陈琰在电话里笑道:“东峰,好久没有联系了,怎么样,最近还好吗?”
张东峰语气平静地说道:“还行吧,我在东兴市,接了你原先的位置。”
陈琰笑道:“东峰,那把椅子只有三条腿,不太好坐。”
张东峰摸出一根烟点上,皱着眉头吸了一口,有些感慨地说道:“我已经感觉到了,所以想向老兄进行讨教。”
陈琰说道:“一定是那个岳独峰在作怪。他的眼里只有卫平,再没别人。有他在,你的工作不好干……”
张东峰掸了掸烟灰,说道:“陈琰,你在东兴干了一年多,了解一些情况,有什么好办法吗?”
陈琰表情凝重地说道:“东峰,我送你八个字,‘韬光养晦、待机而动。’”
张东峰苦笑道:“陈琰,你这话和没说差不多。”
陈琰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一脸无奈地对着电话说道:“说实话,我真没办法。不听话的都靠边站了。现在你那里,恐怕已经是水泼不进、针扎不进,除非卫平调离,否则你根本斗不过岳独峰,还是忍忍吧。”
张东峰拿着手机走到窗口,摇了摇头:“不行,既然来了,就要干出点名堂来,不能轻易妥协。”
陈琰在电话里叹了一口气:“东峰,你还是太年轻了。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在那里经营了多年,你单枪匹马过去,能翻起多大的浪花?”
张东峰说道:“卫平这个人,我对他的印象还不错,是不是找机会,我和他沟通一下?”
陈琰立即进行反对:“东峰,这种想法,你想都不要想,找卫平还不如找袁烈。”
张东峰吐着烟圈说道:“不行,袁烈心术不正,不值得合作。”
陈琰进行劝慰:“领导,在没有把握之前,千万不要和岳独峰摊牌,否则一顶不团结同志的帽子扣下来,对你非常不利。不但无助于事情的解决,反而会授人以柄。”
“知道了。”张东峰点了点头,笑着问道:“陈琰,你那边怎么样,还顺利吧?”
陈琰放下茶杯,压低声音说道:“现在势头还不错。”
张东峰把烟头掐灭,丢进烟灰缸里,笑道:“那就好。”
陈琰轻声问道:“怎么样,要不要和老板提一提,你干脆到我这里来发展?”
张东峰摆了摆手,摇着头说道:“不必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正说着话,外面响起一阵清脆的敲门声,张东峰便寒暄了几句,把手机挂断,沉声说道:“请进!”
辛长远推门走了进来,站在门边,恭敬地说道:“领导,您上次要的东西,我已经好了。”
张东峰微笑着进行招手:“长远,过来坐。”
辛长远快步走了进来,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将手里的档案袋递了过去,忐忑不安地说道:“领导,按照您的要求,我选出了三位群众意见比较大的干部,材料已经整理出来,都在里面。”
张东峰接过档案袋,笑道:“长远,辛苦了。”
辛长远眼尖,瞄见茶杯空了,连忙去续上茶水,有些紧张地摸了摸领带,讪讪地笑道:“领导,这是我份内的工作。”
张东峰喝了地口茶水,笑着问道:“长远,今天大盘怎么样,反弹了吗?”
辛长远微微一怔,苦笑道:“领导,我现在哪里还敢玩股票,已经戒了,已经戒了。”
张东峰点点头,看了会材料,沉吟道:“长远,怎么没有沧海县的材料,我听说那边的情况很严重,买官卖官、贪污腐化的传闻很多,难到我们这边没有收到举报材料?”
辛长远犹豫了一会儿,闪烁其词地说道:“沧海县的举报材料,以前很多,但是大都被岳独峰要去了。”
张东峰察觉到辛长远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就放下材料,问道:“长远,我们派人下去进行核查过吗?”
辛长远轻轻地摇摇头:“沧海县的一二把手,都是一把手非常信任的干部,应该不会有问题,而且……”
张东峰皱着眉头问道:“而且什么?长远,有话直说,别吞吞吐吐!这里现在只有我们二个人。”
辛长远回头望了一眼,咬了咬牙,悄声说道:“领导,你可能还不知道,沧海县县长夏傲,他是岳独峰的小舅子。”
张东峰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知道了。长远,你做得很好,下次再收到沧海县的举报信,直接送到我这里来。”
辛长远‘嗯’了一声,从衣兜里摸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汗,苦笑道:“领导,最好不要查他,对您,对岳独峰都不太好。”
张东峰递了一根烟过去,笑着问道:“怎么,长远,你害怕了?”
辛长远摇了摇头,接过烟,点上后吸了一口,进行解释:“领导,怕倒是不怕。我原来办案的时候,也遇到过一些恐吓威胁。有人拿刀曾经架在我脖子上,都没有怕过。“
“只是在单位里干得不如意,时间久了,心就渐渐凉了,也就是混混日子。可不知怎么的,前几天遇到您,我觉得又看到了希望,心里又热了起来。”
张东峰笑着摆了摆手,说道:“长远,你有拍马屁的嫌疑。”
辛长远认真地说道:“起码一半是真的。领导,您是一个平易近人的领导,我以前真没有接触过,所以天然就对您有好感。”
接着,他有意地压低声音说出了一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