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桂荣笑道:“黄主任,昨天晚上我去拜访您,不巧您没在家。那两箱香烟交给您公子了。”
黄勇志笑道:“你交给他,还能轮到我抽?还不够他那帮狐朋狗友糟蹋。”
“那没关系,过几天我再给您送两箱,直接从烟草公司提的货,保证绝对是真货。”
“不着急,我抽不了那么多。小周,你来市委有九个多月了吧?”
“再过一周,就十个月了。”
“好好侍候老爷子,你前途无量!”
“黄主任,您喝茶,这是特级绿茶。我一定不辜负您老的培养。我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您老千万要给我提出来,这是对我的爱护。”
“你明白这点就好。老爷子对你挺满意,说你脑子快,特别是乒乓球打得不错。你知道的,老爷子最喜欢打乒乓球。”
“还是您老的提携。”
“给大领导当了十个月的专职秘书,悟出什么道道了吗?”
“也就是刚上轨道。”
“我教你一套秘书诀窍,你要掌握好,保证一顺百顺、毕生受用。”
“那太好啦!”
“大事先请示后处理,出了事,与你无关。”
“嗯,我记住了,我也是这样在做。”
“至于第二招,就需要你有勇气和准确的判断力。遇事先请示,固然好,但有些事情,你请示领导,但领导不便表态,你请示了,等于给领导出了个难题。”
“举个例子,你接到了一封举报信,是举报王光华的,你拿着举报信向老爷子请示,你让老爷子怎么表态?”
“按照规定,他应该批复调查,或者转到有关部门处理,但他心里愿意这样做吗?肯定不愿意,因为光华是他的儿子。”
“所以处理这类事情,你要自作主张,先把举报信扣下,然后找个适当机会,轻描淡写地提一提,领导心里就有了数,会把你列入自己人的行列。”
“这招叫先斩后奏,但这招不能乱用,只能在领导遇到尴尬问题时才能用。专职秘书乱用先斩后奏,就是目无领导,是大忌。”
周桂荣一拍脑门:“太妙啦!”
黄勇志品了一口茶,发觉味道确实不错。
放下茶杯,黄勇志继续说道:“什么事需要斩而不奏?你刚才就犯了一个错误。昨天你给我家里送去两箱烟。这件事你就不应该告诉我,你不告诉我,我当时不知道以后也会知道。你当面告诉我,不是让我落个受贿的嫌疑吗。”
周桂荣脸色一下子白了,紧张地进行解释:“黄主任,我可没这意思。我……”
黄勇志摆了摆手,说道:“你别紧张,我知道你没这意思。你是没经验。我拿这个事情举个例子,是让你明白,哪些事需要斩而不奏。”
“斩而不奏,是给领导留一条后路,真出什么事,领导可以说他不知道,推干净;如出事,到头最多承担失察责任。”
周桂荣站起来,恭敬地给黄勇志鞠躬致谢:“黄主任,您老真是我的再生父母。”
“小周,坐、坐。斩而不奏,更不能乱用。不该用的时候用,就是越级擅权,你的秘书,也就做到头了。”
“太好了,太好了,谢谢。”
“小周,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周桂荣想在恩师面前卖弄个小聪明,便说道:“黄主任,顺着您的思路,我琢磨是不是再加上一条,那就是奏而不斩。”
黄勇志疑惑道:“奏而不斩?这倒新鲜,你说说。”
周桂荣说道:“有些事情,我向领导请示,领导也批复了,但如果认为领导批复得很勉强,其实领导心里并不真想办此事,但又不得不同意,我就来个奏而不斩,拖着不办。”
“将来如果有人追查,领导可以说我已经交办,没办是秘书的责任。您说,这也是替领导分忧,算不算一条?”
黄勇志笑道:“这一条,我也这样处理过,不过没总结出来。小周,我没看错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没当多少时间的秘书,你怎么悟出这条?”
周桂荣谦虚地说道:“还是您老高明。比我强一百倍、一千倍。”
黄勇志抽出一支烟,周桂荣赶快掏出打火机点燃。
黄勇志抽了一口,说道:“小周,这里面的学问太深,慢慢学吧。在许多时候,不成文的东西比成文的东西更重要。”
“比如说,没有任何成立规定开会上台时谁该走在前面、谁该走在后面。但是,实际上二把手要是走在了一把手前面,哪怕半步,也是个严重的错误。”
“对了,吴长乐失踪有一个星期了吧?”
“今天是第八天。已经动员了许多力量在追查。”
“这件事非同小可。吴长乐给钟向阳当过两年专职秘书,后来当上了联络办主任,这是个肥差。外省市和我们合作的项目,都要吴主任批准。他要是有个闪失,钟向阳首当其冲,老爷子不能坐视不管,麻烦就大啦。”
机要员此时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张传真纸:“周处长,这里有一份传真,是省公安厅发来的。”
周桂荣接过传真,看了一眼,说道:“你去吧。”
机要员离开。
周桂荣把传真双手送到黄勇志手里,说道:“黄主任,吴长乐被太明市公安局拘留了!”
“什么?”黄勇志看完传真,面色沉重,站起来,说道:“走,立即向老爷子汇报。”
王志远指着站在大写字台前面的陈志文的鼻子骂道:“你这个公安局长怎么当的?人家把我们一个市府中层领导干部从你鼻子底下抓走,你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钟向阳、李之升、吴家铭、周桂荣、黄勇志坐在沙发上不敢吭气。他们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
过了一会儿,周桂荣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书柜前,打开门,拿出一小瓶药,倒出两片放在纸上,说道:“领导,您该吃药了。”
王志远一把打掉纸,两个白色药片在地毯上滚动,脸色难看地说道:“吃什么药!太明市到我这里来抓人,居然连个招呼也不打,实在太过分了!”
黄勇志走过来,扶着气得哆嗦的王志远坐在沙发上:“领导,你别气坏了身子。”
说着,他给周桂荣使了一个眼色。
周桂荣会意地走到王志远沙发的后背,双手给后者按摩肩部。
李之升眨着小眼睛问道:“陈局,这算不算绑架?”
陈志文看着自己手中的几份文件,回应道:“从他们传过来的几份文件看,太明市公安局、市检察院都有批准拘留手续,按照规定,他们有权拘留人。”
“问题是,他们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连招呼也不打就抓人。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他们是在明元大酒店诱捕了吴长乐,然后立即押回太明市。”
由于是自己的原秘书出了问题,钟向阳谨慎地环顾了一下所有的人后,说道:“既然手续齐全,我们也不好说什么,能不能先把人弄回来?”
李之升附和道:“对,钟领导说的对,当务之急是把人先弄回来。吴长乐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自己查!”
陈志文摊开手无可奈何地说道:“问题是太明市公安局在传真上说,吴长乐牵涉到太明市一件巨额非法集资案。主犯把吴长乐交待出来了,他们是有一定证据之后才诱捕吴长乐。他们可能担心事先和我们打招呼,带不走吴长乐。”
李之升站起来,在屋里踱了几步。
在王志远的办公室里踱步,只有李之升才有的特权。
过了一会儿,他止步说道:“我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太明市在我市的办事处已经破土动工,我立刻下令给它停下来,找个理由,把他们的头头扣起来,。不怕太明市的一把手或二把手不出面向我们道歉。”
王志远从沙发上站起来,说道:“你们研究吧,要把吴长乐给我尽快弄回来。”
王志远出去了,周桂荣急忙跟上。
钟向阳想了想,说道:“无故扣押人家,这样不太好,影响兄弟市的关系。不管太明市怎么做,我们还是要按照组织原则办事。陈局长、吴局,你们是不是派人去太明市了解详情,看看吴长乐的问题究竟有多大?把情况摸清后,咱们再进行商量。”
李之升不阴不阳地说道:“领导,您是抓全面工作。王书记把这件事交给您来办。您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但是,我们要对每一个同志负责,特别是吴长乐曾经给您当过秘书,这件事处理不好,它的严重后果,您完全能想象到。”
“卢雨行死后,王书记的压力已经很大,我们是个团结战斗的集体,现在正是我们替领导分忧的时候。”
钟向阳听出李之升的弦外之音。
在王志远担任温华市二把手时,李之升就是其助理,实际上代表王志远行使二把手职权,一人之下、众人之上,几位副职领导也要看他的眼色行事。
王志远担任一把手后,所有的人都认为二把手非李之升莫属,不料批下来的竟然是原副市长钟向阳。李之升仍然是市长助理,但加上了市委常委的头衔。
不过,所有的人心里都明白,李之升是王志远的影子,而钟向阳是王志远推出的障眼人。
现在钟向阳被李之升公开发难,当然要进行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