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立辉为人虽然低调不张扬,但喜欢看某些领导干部胆战,剑不出鞘也要吓得他们心惊肉跳。
只是没有钟九歌发话,他这把剑轻易不出鞘。
龙观市的许多领导干部都认为简立辉是个容易相处、为人宽容的纪检领导。
必须查办的案件都照章办了,穷追猛打的事他不做。平时他又不拉帮结伙,回到家和老婆一起做饭吃饭,看电视看书看文件,是个安守本分的领导。
只是这一次,简立辉想安守本分也难了,而且,他也想动一动手了。
这天上午,简立辉在宁曙县委办公楼带领工作组忙碌,全县被赵飞鹏交待出来的一百五十多名干部都被集中起来学习政策、讲清问题。
学习政策是在大会议厅里,所有人员参加。讲清问题是在一个个房间里进行个别交谈。
五十多人的工作组,分成三人一小组,一天要约谈好几个人。
这个地方的楼道里像是人满为患的医院,有人在走廊等,有人在会议室等,有人在接待室等。一个个办公室都成了工作组叫人谈话的门诊室。
简立辉坐在赵飞鹏原来的办公室里听取各个小组组长的汇报并进行指挥。
几个宁曙县的县级领导,轮流在他面前捶胸顿足痛哭流涕,要么就是汗流满面支吾不语。
从龙观市追踪而来的方方面面打来找他的电话,一直响个不断。
在应接不暇中,钟九歌来电话,让简立辉晚上去他家里一趟。
简立辉自然立刻点头了。下午便乘车回到市里。
一路上,他和专职秘书的三四部手机继续响个不停,都是礼数周全的说情。
几天下来,就算他脾气好,也被搞烦了,所以他接起电话便直接说道:“你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
一个电话打过来,专职秘书把手机递给他,他上来又是这句话,对方却在电话里叫唤开了。他一听居然是老婆打来的。
老婆在电话里说道:“我是有话对你直说,我已经说了多少回,把表妹的事办一办,你早忘在脑后了吧。”
他嘿嘿一笑,马上承认是忙忘了,答应立即就办。
挂掉电话后,简立辉立即给龙观制药公司总经理打电话,让他到自己办公室来一趟,说有事找他谈。
一路打电话、接电话,简立辉觉得汽车很快来到龙观市区,很快来到办公大楼。
在龙观市纪委办公的几层楼,又是一番忙碌。
龙观制药公司总经理宋康盛喘着气赶到简立辉的办公室门外进行等候。
简立辉把等在办公室门外的其它几个人三言两语打发走了,与宋康盛一起走进办公室。
宋康盛不知道是什么事情,站在那里擦着额头的汗不敢坐。
简立辉现在是求人办事,便笑道:“宋总,你坐下说,不着急。”
宋康盛更不敢坐了,他知道纪委的领导找谈话意味着什么,于是捏着汗湿沾身的衣服说道:“领导,一路急着赶来,赶热了,坐不下。”
简立辉在办公室走了一圈,绕到办公桌后面坐下:“有件事,早就该和你谈谈了。”宋康盛吓了一大跳,正欲说话,简立辉继续说道:“我一直想往后拖一拖。”
宋康盛脸色更加难看。
简立辉再往下说道:“现在拖不过去了,就要找你谈话了。”
宋康盛被吓的几乎站不住了。
简立辉接着说道:“我老婆的一个小表妹在你们公司上班,从事操作电脑的工作,她觉得眼睛受不了,你看看,能不能调个文秘之类的工作做做。”
宋康盛疑惑地问道:“领导,就为这件事情?”
简立辉笑道:“就为这件事,你想是什么事情?”
宋康盛放松下来,一下子瘫软在会客沙发上,苦笑道:“领导,这种事情,你在电话里吩咐就行了。”
简立辉刚才一心想着求人,完全忘了他这把不出鞘的宝剑是多么的让人害怕,这时他笑道:“宋总,是不是你心里有什么鬼,吓成这样?”
宋康盛坐在那里闭着眼喘着气,过了一会儿总算缓过劲来,陪笑道:“领导,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就怕纪检委找谈话。”
简立辉摆了摆手,说道:“你们确实要注意,别步赵飞鹏后尘。”
宋康盛没有立即接话,而是站起来掏烟敬简立辉。
简立辉摆了摆手。
宋康盛说道:“领导,你刚才说的事就交给我,保证让你满意。”
说完,宋康盛觉得自己与简立辉拉上了关系,便抽着烟,坐下,跷起二郎腿问道:“领导,赵飞鹏到底会怎么样?能留下脑袋吗?”
简立辉摇了摇头:“性质太严重,难。”停了停,又问道:“宋总,你说杀了他怎么样?”
宋康盛言不由衷地附和道:“很有威慑力。”
简立辉回家吃晚饭。妻子陶之瑶说道:“志泽等你有些时间了,你先和她说说吧。过会儿,如果他们都知道你从宁曙县回来,又该排队来找你了。”
傅志泽正跷着二郎腿坐在会客沙发上抽烟,这时站起来笑道:“我的大姨夫这两天可真是众望所归。”
简立辉笑着摇了摇头:“什么众望所归,真是用词不当。”
傅志泽是他妻姐的儿子,算起来是他的亲外甥。用他的话来说:“你吃亏就吃在辈分小点,成天叫我姨夫,你也叫得出口。”
傅志泽不为意地说道:“我有什么叫不出口,只怕我叫得出口,你听着有点不好意思就是了。”
简立辉坐下的第一句话:“你今天找我什么事就请直说,等会儿可能轮不到我们二个人说话。”
傅志泽问道:“宁曙县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简立辉叹了一口气,说道:“可以说是乱成一锅粥。一个县一百五十多名领导干部卷进来,你说还不能乱成一锅粥?你是不是想为谁说情?”
傅志泽搓了搓手,轻声说道:“我只是提一下。明宁镇的办公室主任李高义,可能前不久刚刚给赵飞鹏送过三万元,现在却栽在这个案子里了。”
“这个人我知道,难得的老实人,如果换成别人,论工作年限和工作表现,早就提上来了。如果不是由于年龄到限,他开始急眼了,他也不至于亲自去给赵飞鹏送钱。”
简立辉说道:“这么说来,他和你没有什么特别关系。”
傅志泽笑道:“是和我没特殊关系,但我和他原先一起读过党校,昨天看着这个老实人跟我哭鼻子抹泪,心里有点过不去。你能照顾他过关,就照顾他过关。如果确实不能,也不必为难。”
简立辉说道:“到时看着办吧。一个县一百五十多名领导干部牵连进来,总不能全部撤职查办,否则工作谁来做?搞人人自危是不行的。”
“再说,自古以来法不罚众,具体情况还要审着看。如果赵飞鹏是索贿,那他的问题就重一些,送钱人的问题就小一些。如果下边人主动行贿,赵飞鹏问题就小一些,下边的人问题就大一些。”
傅志泽脸色凝重地说道:“赵飞鹏的问题大些小些,其实都是一死。”
简立辉挥了挥手:“所以说,干脆把罪行都集中在赵飞鹏头上,下边的这些领导干部也能从轻发落,不过这话你可不要对外说。”
傅志泽问道:“现在没有为他说情的人吧?”
简立辉摇了摇头:“赵飞鹏交待出这么多人,现在龙观市上上下下恨不能立刻杀了他。只要杀了,没搞清的事就算到此结束。”
傅志泽继续问道:“上边都扯出谁来了?”
简立辉左右看了看,伸出一个手指,说道:“戚。”
傅志泽惊讶地问道:“你说是戚秋月?”
简立辉伸手嘘了一下,看了看厨房,叮嘱道:“此事关系重大,我连你姨都没有告诉。”
傅志泽再次问道:“还有其他人吗?”
简立辉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只要扯,就会越扯越多。办案的人不敢往上扯。赵飞鹏也聪明,只交待下边不扯上边。他想着可能还有一条活路。”
傅志泽摇了摇头:“怎么还会有他的活路?死人才不会有威胁。”
简立辉抽了一口烟,喝了一口茶,说道:“人到了这个份上,肯定会幻想。赵飞鹏一直说,钱都是这些领导干部硬塞给他的,他收下一分也没花,准备积累起来以后在龙观盖一个东方娱乐健康城,为发展龙观经济做贡献。”
“他冠冕堂皇地讲出这个理由来好像就没罪,这不是异想天开吗?赵飞鹏在看守所里每天照样练武健身,说是早晚要出来把东方娱乐健康城建好,简直是痴人说梦。我都不明白,他怎么会成为宁曙县一把手?”
傅志泽插话道:“他可能想着钟九歌会保他。”
简立辉冷笑道:“赵飞鹏这样的想法更是幼稚。我揣摸着钟九歌现在是第一个要赶快杀他的人。他今天晚上叫我去他家里,肯定是谈这个事情。”
“我估计孔玄夜也会被叫去。钟九歌会让我和孔玄夜一起把这个案子进行了结,判处赵飞鹏死刑,快刀杀人了事。”
傅志泽疑惑地问道:“难道张东峰不是第一个愿意快杀赵飞鹏的人?”
简立辉神秘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