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宁市味精厂连续多年拖欠玉米供应商几亿元资金;同时银行贷款又产生了大额的利息;货款一时没收回来,接连引发了积怨多年的“三角债”,导致大批玉米供应商起诉,企业还债压力剧增。
当然,徐玉瑾作为东宁市味精厂最底层员工,对于工厂上层的发展策略和经营状况一无所知。她依然每天兢兢业业地上班,重复这些年一直在做的事情——检测发酵罐里的ph值。
唯一让徐玉瑾感到心里不安的是,原先一直准时发放的工资开始拖欠不发了。
有时候,甚至一连几个月都没有发放工资。
时间一长,各种猜测在车间里蔓延开来:“工厂究竟什么回事?我们每天都在生产味精,每天看着那些装货的卡车和火车一直忙个不停,怎么会发不出工资?”
“钱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车间主任私下进行解释:“东宁市味精走到这一步,最大的问题在于管理不完善,监督存在严重的问题。我们的业务员跑到全国各地销售味精。味精一卖完,很多人就卷走巨额现金潜逃,现在公安机关已经介入调查。”
徐玉瑾所在的车间主任姓吴,是个40多岁、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留着中分头,一笑就露出一口发黄的牙齿。
这个吴主任对待车间里的工人非常苛刻,最喜欢给工人们讲大道理,几句话翻来覆去讲个不停。
现在这些工人听车间主任如此解释,大家的猜测便更多了。
有些工人私下说道:“我们对门的邻居是厂里的销售员。前一段时间他去外地销售味精,卖完就逃跑了,公安机关发布通缉令要逮捕他。”
“前天我无意中听到他老婆在和他通话,估计他是想和老婆孩子一起移民海外……”
“这些人真是良心让狗吃了,我们干着最脏最累的活,拿着最少的工资,现在这些蛀虫居然贪污潜逃,我们的工资都发不下来了……”
“我看也不只是那些销售的事,别看我们的车间主任一脸正气,我听说,就数他最腐败了。”
“我看每次他想要收车间里工人的钱的时候,总是找车间要裁员的借口。”
毕竟拖家带口过日子,底层的工人没有一个不怕被裁员。
车间主任之所以私下透露这个消息,主要是他有事没事就会在车间会议上提“裁员”的事情。
几次之后,除了车间主任自己的亲戚外,车间便形成了一股特殊的风气:过年过节每个工人都会多多少少给主任送去礼品,免得别人送了自己没送,让车间主任先裁掉自已。
徐玉瑾也不例外,在节日期间,买了两瓶高档白酒和其它东西,化了她整整一个月的工资。
徐玉瑾来到车间主任家门口,吴主任开门看到徐玉瑾,故作惊讶地说道:“你怎么来了?你可是我们车间的劳模、技术能手,来、来、来,赶紧进屋。”
徐玉瑾进了屋,看见吴主任家的一间小房子门没关,里面居然是一屋子高档白酒之类的礼品。
大家都送了礼品,但是“裁员”之事也不过是虚惊一场,徐玉瑾和她车间的工友们并没有下岗失业,只是工资依然发不出来。八壹中文網
后来,网络上开始不断有传言:“千万不要多吃味精,味精吃多了很容易导致癌症。”
于是东宁市味精销量开始大幅度下滑,取而代之的是鸡精等一系列其他调味料。
等到东宁市味精厂的管理层终于醒悟过来、想要转型生产鸡精的时候,已是回天无力。
味精的销售市场不断缩减,工人们的工资长久拖欠,公司的减产裁员终于不可避免地开始了。
在当时,那些失业下岗的味精厂老工人聚在一起,领头人举着横幅,高喊着口号在东宁市味精厂门口示威了好几次。
当时的东宁市主要领导为了维持秩序,还派了很多警察维持秩序。
当然,工人闹事也没有用,要上班也发不出什么钱,毕竟厂里根本就没有多少钱。
最后,双方达成的协议是下岗的这些工人每月定期发放生活补助。
在徐玉瑾满50岁时,正好符合东宁市味精厂减员下岗的政策。
在“组织安排”下,徐玉瑾不得不办理了相关手续,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她工作了二十多年的发酵车间,开始了每月领取几百元的生活补助。
这波裁员浪潮后,东宁市味精厂的员工还有2000多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考虑到社会的稳定和工人的生存问题,东宁市还是无偿给味精厂提供了低息贷款,以维持企业正常运转经营。
上班的这些工人月收入仅仅只有2000多元。随着物价的不断上涨,留在东宁市味精厂上班的工人根本不够正常消费。
下班后,工人们开始三三两两地寻找另外的零活补贴家用,而职工食堂早就关了门。
从去年开始,国家出台了供给侧改革政策,不再继续支持无法为社会创造效益和经济价值的“僵尸企业”,东宁市味精厂正好符合国家出台的政策。
为此省里相关部门要求东宁市不能为了稳定而继续动用财政经费支持企业的运营。
一时间,东宁市味精厂的生产和经营完全陷入困境,就连给那些减员下岗人员每个月的补贴款也没有了。
徐玉瑾来找滕兴庆反映的就是这个问题。这笔生活补助款虽然少,但对于一些上了年纪、身体不好的工人来说,倒是救命钱。
张东峰听了基本情况介绍后,同时又叫来相关部门了解具体情况,接着便让滕兴庆会同东宁市国资委等部门拿出东宁市味精厂破产的方案。
比如一次性给这些工人工龄买断费和安置费,比如拍卖东宁市味精厂的地块等等。
在这个期间,张峰在专职秘书阮英锐、市委秘书长陶博涛的陪同下,一起来到东宁市味精厂,打算现场了解情况。
张东峰看到厂区被老旧居民房包围着,有的已经破败不堪等待拆迁,有的把一楼改造成黑洞洞的小店,招牌陈旧褪色,完全没有了当初的气派和风光,这让他走进去看看的兴趣都没有。
在工厂大门口,阮英锐看到了他的表弟屠博达,便拉他到附近的一家茶馆聊起他当初进入东宁市味道厂及看到管理混乱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