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以尚学殿为中轴,殿后是几个配殿,是学生们平日读书的地方,之后就是她昨晚去过的花园。
穿过庭院,一坡长梯通上山上的思贤殿,思贤殿是专程为了祭奠太傅大人所建。
黄小萃顺着台阶往上走,走到一半,右边有一片竹林,林外立着快石碑,上面写着琴音台。
石碑旁,一条小路蜿蜒通向竹林深处。
黄小萃顺着竹林间的小路往里走,凉风习习,竹木茂密,走了一阵之后,眼前豁然开朗。
她到了山边,这有一片平整的石地,整齐地摆放着琴桌和琴。
楚承宇已经到了,正在练着琴。
黄小萃行礼,“楚公子,我来晚了。”
楚承宇抬头言道:“不晚不晚,我也刚到,你快坐。”
黄小萃坐到旁边的位子上,“我还以为相爷来了,楚公子今日有许多事要做。”
“我们原本是得去拜见,甚至都准备好了被拷问功课,可是聂相根本不关心这些,他到书院就去了思贤殿,谁也没见。”楚承宇叹道,“他的性子古怪得很,人也孤僻。”
黄小萃听楚承宇又弹了一遍,比起昨晚又精进了不少,这首曲子已经弹熟。
黄小萃同他讲了几个不足的地方,陪他在这儿练了一个时辰的琴,天色又暗了下来。
楚承宇对自己的成果很是满意,看向她笑问:“李姑娘,我看你不像什么贫民出身,怎么会去当工女呢?”
黄小萃只道:“我有我的难处。”
楚承宇即言:“你有难处?说出来,我或许能帮帮你,反正我欠你个人情,正愁没处还。”
黄小萃颦眉。
楚承宇看出来了她的犹豫,又言:“你只管说,没什么好顾忌的,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我拿你当朋友,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他拍了拍胸膛,一本正经,“这世上还没有我办不成的事!”
黄小萃缓缓言道:“我看楚公子为人坦诚直率,我也不与楚公子兜圈子,我来这儿是想见世子殿下。”
楚承宇愣了一下,“纪王世子?”
黄小萃点了点头。
楚承宇怎一个惊异,人也沉默了半晌,还干咽了两下,后悔自己方才把话说得太大。
他愣愣问道:“你见我表哥做什么?”他又忙言,“李姑娘,我表哥他一心只有江山社稷,他不喜欢女子。”
“我……”
黄小萃还没来得及解释,楚承宇又接着说:“他是什么人,赵家独苗,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上京城的世家贵女任他挑,就连北安上个月还说要把嫡公主嫁给我表哥……”
黄小萃忙打断他的话:“楚公子你误会了,我不是想攀附权贵,我是有冤要诉!”
楚承宇又是一愣,“有冤要诉,什么冤?”
黄小萃看得出楚承宇是个正直的人,人也仗义,她只道自己曾是天锦坊的工女,将天锦坊被结彩坊蚕食,和结彩坊的靠山乃是相府幕僚的事告知了他,且请他帮着保密。
楚承宇皱了皱眉头,“所以你来这儿是为了替你旧东家讨回公道?”
“嗯,天锦坊是黄夫人毕生的心血,我不能看着它就这样被人侵吞。”
“李姑娘真是……真是忠心又仗义。”楚承宇有些佩服地叹,“你放心,此事我一定替你保密。”
黄小萃看着楚承宇,徐徐启唇:“那可否劳楚公子替我引见?”
“李姑娘你真会找人,我表哥和相府水火不容,他若是知道此事,多半会替你做主,可是你要见到他却不容易。”楚承宇喟叹,“他明日上来,到时候我再想办法吧。”
“多谢楚公子。”
楚承宇笑说:“我还以为你跟别的女子一样,接近我表哥只为……”楚承宇顿了顿,揖手,“是我以小人心度了姑娘君子腹。”
黄小萃微微一笑,“我万不敢有此非分之想,而且我已有意中人。”
“姑娘既是来伸冤的,又有相好,往后就离高秉他们远点,你们东家送你们来没安好心,今日我打听过了,这个叫结彩坊的从前时常送女子上来,专为讨好高秉这样的士族子弟。”楚承宇接着说,“夫子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约是因为你说的,结彩坊的靠山是相府的人,他们惹不起。”
“谢过楚公子提醒。”
楚承宇言道:“我虽来书院不久,但着实看不惯那高秉的做派,一个侍郎家的庶子,竟在这儿作威作福,无非仗着他爹是聂相的心腹罢了,回头我定让表哥好好收拾收拾他!”
次日下午,众人如同昨日一样,又齐聚山门外广场。
跟着丞相大人来的侍卫和官员们也候在这儿,黄小萃她们今日站得比昨日还要靠后。
昨日是侍卫骑马在前开路,而今日护送世子殿下来的都是身着铠甲的士兵,队伍看上去犹如一道铜墙铁壁,让人望之便肃然生畏,可见皇族是皇族,臣子是臣子。
马车同样停在牌坊下,官员一同上前行礼,“恭迎殿下!”
黄小萃略微抬头,她今日隔得远,又被前面的人遮挡,依稀看见一个身着锦袍,头戴金冠的人从车上下来了,在官员的陪同下朝着山门走去。
李谨移步走上台阶,眉间一直凝着愁绪,看向身边的行云,压低了声音问:“有萃萃的消息了吗?”
行云摇了摇头。
“再找不到就别管什么暴露不暴露,增派人手去找,何长安那边也派人去问问。”李谨沉沉言道,“总之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要她平安!”
“遵命。”
李谨问身后的官员,“聂相在哪儿?”
“回殿下,聂相在尚学殿恭候殿下。”
李谨对行云言道:“我现在没心思见他,先晾他两日,你替我去应付应付。”
“是。”行云拱手。
李谨没有去尚学殿,绕了路径直去到他的住处,一处名约朱雀殿的地方,在山腰上。聂峥住在山顶的青云殿,在那座高塔附近,离他这儿有些远。
他年少时来过书院,那时山顶没有高塔,听说塔是聂峥当上丞相后所建,至今没有取名字,不过聂峥每回来这儿都住在高塔附近,而且喜欢登塔望远,不知在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