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峥的目光从她们身上扫过。
带他们进来的侍卫道：“禀大人，书院上下只有她们穿的是粉衣，且有一位姑娘称昨日是她救了大人。”
“是谁，抬起头来。”
金凤缓缓抬头，原本很是胆怯，看清大人面目的一瞬，眼中顿时满是倾慕。
好年轻的丞相大人，剑眉凤目，鼻梁高挺，就是面容冷峻，不怒自威，但一袭白袍加身又添了几分风雅，往那儿一坐，犹如像话本里的高坐九重天的尊神。
桌上的茶水仍在往外扑腾，聂峥取了只茶杯，倒了茶。
“民女金凤，见过大人，昨日民女路过后山……”金凤顿住了，唇边含笑，摊开了手，露出了掌心的一枚朱砂痣。
聂峥看了看她的脸，目光下移，从她的掌心看到她身上破烂的裙子，又不动神色，沉眼饮茶。
一杯茶饮尽，他起身，仍端着茶杯，示意侍卫拿起茶壶跟着他。
金凤的目光随着丞相大人的所动，她见大人神色淡然，全然没有质疑她的意思，她心下踏实了许多。
丞相大人要找一个粉衣女子，书院里只有她们穿的是粉衣，昨日她们这些人里只有李翠翠不在，李翠翠的裙子还离奇脏了，她猜到多半是李翠翠所为，才去李翠翠房里拿了这条裙子。
李翠翠的掌心的确有枚朱砂痣，她见过，也记得位置。
如今她成了丞相大人的救命恩人，往后自有泼天的富贵在等着她。
聂峥走到金凤面前，拿过茶杯让侍卫斟茶。他吹了吹滚烫的茶水，又看向金凤。
金凤仍摊着手，莞尔望着聂峥，柔柔地唤了声：“大人。”
聂峥神色淡然，将茶杯随手一抛，瓷杯落地之际，他拿过茶壶朝着金凤的手心倒去。
滚烫的茶水浇在金凤手心，霎时化开了那枚“朱砂痣”。
“啊！”
殿中响起金凤凄厉的惨叫。
她想抽回手，两个侍卫上前将她的手臂箍住，迫使她不得动弹。
聂峥的手很稳，茶水犹如涓涓细流，每一滴都浇在金凤的手上，不曾浪费过半分。
直到茶壶见底，他才收回手，神色没有过一丝波澜。
旁边的工女们惊恐万状，早已没了跪相，三两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一壶滚水下去，金凤的手已满是水泡，红肿蜕皮。
衣橱里的黄小萃也惶恐至极，打了寒噤。
李谨抱紧了她，在她耳畔用气息吐道：“别怕。”
聂峥坐回桌旁，若无其事地理了理广袖，淡淡吩咐：“拖下去，丢到山里喂野狼。”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金凤声嘶力竭地央求，但于事无补，被两个侍卫架着拖出了大殿。
侍卫大着胆子问道：“大人，难道她不是大人要找的人？”
“她不是若若。”聂峥眼底添了一层郁色，沉沉言道，“本相怎会不认得若若……”
“请大人稍候，属下再去找。”
聂峥看了看其他女子，她们都吓破了胆，他不紧不慢地启唇：“你们的人都在这儿？”
绿梅吞吞吐吐：“回……回大人，还有一个，她本来和金凤同住一间屋，昨日被楚公子挪去了隔壁院子，此时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楚公子？”聂峥看向侍卫，问，“是世子殿下那个废物表弟？”
侍卫点头，“应该是他。”
聂峥另拿了个茶杯把玩，“去找，让他把那个女子交出来。”
“是。”
随从快步离开，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回来了，还带回了楚承宇。
楚承宇笑着揖手，“见过相爷，不知相爷找我何事？”他又看了看殿里，“这不是我表哥的朱雀殿吗，相爷你怎么在这儿？”
“殿下外出，这儿空着也是空着，本相借来一用。”聂峥见只有楚承宇一个人，淡淡道，“他们没告诉你，本相为何差人找你？”
“说了，相爷想找个姑娘嘛，这么多姑娘都没相爷中意的？”楚承宇笑了笑，“我认识的女子多，不知相爷喜欢什么样的，我可以给相爷物色物色。”
聂峥瞥向他，“楚承宇，之前你叔父挪用军饷修园子，你那年近七旬的爷爷跑来求本相，本相不忍定国公白发人送黑发人，才网开一面，留你叔父苟活到现在。”
楚承宇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沉下了眼。
“把人带过来，若并非本相要找的人，你再领回去就是。”
楚承宇故作为难：“大人，不是我小气，实在是你今日的阵势太大，吓到人家的姑娘了，我又是个怜香惜玉的，她说她怕，我只好送她下山。”
聂峥眸色一凛。
楚承宇忙道：“大人你别不信，我管我表哥借的车马，不然我把表哥叫来你们聊聊？”
门外走来个官员，呈上文书禀道：“大人，上京有急奏。”
聂峥睨了楚承宇一眼，移步离开。
主子和随从都走了，楚承宇抹着心口舒了口气，对其他女子冷道：“还愣在这儿做什么，嫌命长？赶紧走！”
“是是是。”绿梅急忙应道，催促她们离开。
等人都走了，楚承宇也离开殿里，在院子里遇上了回来的行云，方才就是行云来传的话，让他来这儿应付聂相。
楚承宇皱眉问：“表哥人呢，那姓聂的心狠手辣，他竟然让我来应付，不怕人家活寡了他表弟我？”
行云看了看殿里，小声言道：“我也不知殿下去了什么地方，应当没走远，聂相怎么说？”
楚承宇喟叹：“姓聂的又不敢跟我表哥撕破脸，我搬出表哥，他就走了。”
“小公爷辛苦，快回去歇息吧，剩下的事我来处置。”
“话说聂相到底在找谁？闹这么大动静，只是因为人家救了他的命？”楚承宇难以置信，“他可是出了名的狼心狗肺，自己的师傅和亲爹都杀得，会念一个女子的恩？”
行云一笑道：“聂相阴晴不定，这谁知道？”
“罢了。”楚承宇招了招手，离开了朱雀殿。
行云知道殿下已将黄姑娘带回了殿中，为防暴露，他没有靠近，吩咐门外的侍卫进去清理地上的碎瓷片和水渍，再将门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