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望着墙角一朵朵火红的山丹花,不由轻声说道:“倾我一生一世念,尤若飞花散似烟,睹物思人秋风里,终要见君到人间……”
“建春啊,你是个有心人,阿奶没有白疼你……”
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拍了拍李建春的肩膀:“去吧,抱着狗蛋去照张相,阿奶给你们照!”
“阿奶您还会照相?”
李建春听阿奶自言自语的念诗,不由猛地一惊,听到她还要给自己和儿子拍照,更是惊讶的目瞪口呆。
他可是知道,从小到大,阿奶是最反对人照相的。
她曾经说过,人如果照得像多了,灵魂就稀薄了,那样会活不长久。
老太太仿佛是看出了孙儿的疑惑,一边有些笨拙地接过李红旗递过来的数码相机,一边轻笑着说道:“生命虽短,爱却可以使它绵长永恒!”
“这,是小万启发我的!”
李建春闻言,猛地一愣,旋即仿佛是明白了什么,重重地点了点头……
十三朵火红的山丹花串联成火红的裙摆,将墙壁上的人影映衬得惟妙惟肖,活灵活现,风一吹,刹那间裙裾飞舞,人影嫣然,就仿佛刹那间活了过来,悄无声息地牵上了一左一右男人和少年的手……
“好了!”
老太太冲分立墙壁两旁的李建春和李红旗招了招手,一脸兴奋地说道。
白发飞舞下的脸庞,在阳光下泛起点点红晕,就仿佛一下子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爸,你看,老太太照得真好!”
李红旗接过相机,望着屏幕上一高一矮两个人微笑着站在墙壁前,被红艳艳的山丹花牵绊的画面,高兴地叫道。
“不是我照得好,是香兰跳得好……”
“你不知道吧?你妈妈可是十里八乡扭秧歌扭得最好的,每年的社火都离不了她……”
老太太闻言,枯树皮般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下意识地望着墙壁上扎着麻花辫,掩映在火红山丹花之中的女子肖像,欣慰地说道。
“妈妈还会扭秧歌?”
李红旗闻言,歪着小脑袋问道。
“当然,你妈妈不但会扭秧歌,还会画画,你爸这三脚猫的雕刻手法,就是你妈影响的……”
老太太摸着李红旗的小脑袋,微笑着说道。
“妈妈真聪明!”
“俺以后也要学妈妈,当个多面手!”
李红旗闻言,不由赞叹道。
“不过,这儿整日风吹雨淋的,我还是希望能将这株山丹花和妈妈的肖像,搬到咱李氏祠堂的院子里,这样,妈妈就不会被雨淋坏了……”
“再说,咱们李氏祠堂都这么破旧了,也应该好好的修缮一番了,这样才能更好地保护失去的家人们,爸,你说对吗?”
李红旗将数码相机挂在脖子上,一手拉着老太太,一手拉着父亲,一边蹦蹦跳跳地向山下走,一边歪着小脑袋问道。
“唉,好我的娃哩,现在咱们苦水村这个怂样子,家家户户连生活都过不去,还哪里顾得上给老先人修祠堂哩!”
“再说,修缮这种古建筑,必须得是专业的工匠才能行哩,像你爸我这手艺,修它就等于破坏它,根本就不行。”
李建春闻言,不由长叹一声,一脸无奈的说道。
“爸,那专业的工匠是咋修的,收费贵吗?”
李红旗一脸好奇的问道。
“我倒是听家具店老板给我介绍过,修复这种古建筑,要做到修旧如旧,不能随意更换建筑构件。确实损毁比较严重的部分,即便是要更换,也应当选择色彩、质感以及外观等方面与原件贴近的材料,而不是凭空想象或者使用其他建筑的替代品,如果那样的话,就失去了修缮的意义!”
“不过,能做到这样的工匠,那都是古建修复大师,全国也没有几位,而且很不好请,像咱们苦水村这样的小地方,别说咱们没钱,就是有钱人家来不来还是一回事呢……”
李建春抚了抚儿子的小脑袋,笑着说道。
“咦,爸,我倒是有个人选,你想不想听?”
李红旗闻言,微一思忖,旋即仿佛是想起了什么,歪着脑袋兴高采烈地说道。
“你这猴崽子,有话说有屁放……”
李建春挂了一下李红旗的鼻子,笑骂道。
“我听万老师说,在巴蜀之地,有个女娃叫张白瓷,她从小喜欢摄影,将村里的风土人情都拍摄了下来,然后开始跟着他爷爷学习古建修复,八岁摄影获奖,十五岁将村里的古民宅都修缮一新,电视台还专门给她做了个专题报道呢!”八壹中文網
“我现在虽然十三岁了,但如果我从现在开始好好学,学他个十年八年的,按道理说,也可以达到她那个水平,到时候我就可以将老先人们的祠堂修缮一新,将妈妈挪到新祠堂里,那样,她就不用在墙壁上淋雨了,咋样?我这个想法不错吧?”
李红旗闻言,不由兴高采烈地说道。
“你休想!”
原本和颜悦色的李建春,闻言顿时脸色大变,瞪了李红旗一眼,气急败坏地吼道。
他的声音很大,不但是李红旗,就连踮着小脚往山下走的老太太,也吓了一大跳。
“建春,你这是衙役的脸吗?咋说变就变哩?”
“刚才不是好好的吗?咋?吃枪药了?”
“不是告诉过你吗?和狗蛋说话,要和颜悦色,好好讲道理,咋这么快就忘了?”
老太太猛地抬起头来,瞪了李建春一眼,很是不悦地说道。
“阿奶啊,您老是不知道,狗蛋再这么胡闹下去,可是要出大事的……”
“昨天王校长都和我说了,新来的那个小万老师,带着咱家狗蛋,将整个苦水村小学的教学制度,搞得乱七八糟,现在学生娃娃们都不好好学习文化课,转而开始热衷于摄影,还创建了什么摄影兴趣小组……”
“您说说,咱们苦水村这山大沟深的,连口正常的饮用水都没有,吃饭都成问题,好不容易娃娃们有个学习的地方,老师还不好好地教授文化课,老是带着娃娃们干那些稀奇古怪的洋玩意,这样下去,娃娃们别说考大学,考初中都费劲……”
“长此以往,咱家这个唯一顶门立户的男娃,可就真的成废人了……”
李建春闻言,长叹一声,愤愤的说道。
“王贵真这么说?”
老太太闻言,双眼不由微微眯起,下意识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