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清和梁储两人晕晕乎乎的离开了御书房,今日皇帝召见,官制被改了个面目全非,他还不知道该如何去跟外朝交代,好在东厂没了,天眼……估且算没了……
手中的两本册子沉甸甸的,一本书是《治安管理条例》,一本是《官制改革意见草拟》……
武定侯郭勋依旧跪在那,杨一清却没了置其于死地的心情,区区一个就算不死也注定失势的勋贵罢了,和他将要面对的事比起来,完全不值一提。
官场将要地震,这几乎是可以预见的事,在皇帝的绝对意志推动下,将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谁都无法准确预料,但是杨一清可以肯定的是他自己,必然是站在风口浪尖遭受冲击最大的一个人。
谁让他是首辅,谁让他身为官场领袖却没有和皇帝抗争到底!
没来由的杨一清开始怀念起了杨廷和,至于梁储则是满脸的庆幸……
想当初要是他以次辅之位暂代首辅之职,那么今日杨一清将要面对的局面就该他来承受,只是不知道他这颗心,能否经的起这样的巨震。
回到内阁值房,杨一清略显疲惫的吩咐属官道:“让诸位阁老还有王尚书、大理寺卿、太常寺卿、光禄寺卿……来见本辅,对了,把谢尚书也请来。”
“让郭勋回去和家人团聚,三日内自裁。”朱厚炜冷冷的下令,郭勋必须要死,让其自尽等于是保全了勋贵的最后一点脸面。
小太监领命而去,不久后内阁炸锅!
“荒唐!荒唐!荒唐至极!”王琼气的吹胡子瞪眼,尽管皇帝给了他*****外加国防部长的名头,可终究还是让其出离的愤怒。
“身为内阁辅臣,尔等不思劝谏君王,只会对皇帝唯唯诺诺,眼睁睁看着君王一意孤行,大明要尔等重臣又有何用!”
杨一清拍了拍两本册子,冷笑道:“今上是什么性子还需要本辅多说?官制大改可以说今上早就拿定了主意,吾等臣工在今上看来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严格执行,何来商榷的余地!”
王琼冷哼道:“陛下雄心勃勃,想要开创大明万代盛世,整饬税政开辟财源,整编军伍是为强军,这些老臣皆能理解,可吾倒是想问问官制如此改动有何必要!”
鸿泸寺卿冷声道:“王尚书此言于某不谋而合,就拿这外交部而言,与鸿泸寺何异,既然没有半点区别,难道所谓的改革官制就是为了换个名字?简直岂有此理。”
“六部制传承千年,岂有说废就废的道理,天子这让天下人如何适从!”
杨一清摇头道:“王尚书有些小题大做了,天子监国至今的所作所为,什么时候做过无用功,如今大明的国力、财力、军力早已经远迈前朝,一些弊政也确实已消弭于无形。
就拿屯兵来说,屯于浙江的十几处卫所,兵力数万之雄,然而小小倭寇却屡屡袭扰浙江沿海,卫所屯兵剿杀倭寇,却屡遭杀伤。
陛下裁撤浙江卫所,成立浙江军区,今年三月,五百倭寇登陆台州,军区新军数百里转进迅猛如风,一举将这伙倭寇灭杀,护翼台州百姓安全。
还有盐政,商税,本辅也知道今上对商税下手必然侵犯到士绅阶层之利益,然而国库为之丰盈,大明再无财政之忧,难道诸位敢说以前的商税税政不是弊政?
嘉靖朝以前,满朝诸公何曾想过孔明灯能载人上天,可曾想过铁皮车能在大地上奔驰?不曾!
这说明什么?说明今上说过的那些话是对的!那么今上这次铁了心的要进行官制改革,其中蕴藏什么样的深意,诸公难道没有想想?”
“不难猜。”谢迁笑道:“陛下要的是权力分摊,让各有司各司其职,而不是总揽,如此一来杜绝了官场上的相互扯皮,出了什么事,要办什么事都能找到相应的官员,官员想要避责推诿,以后只怕难了。”
王琼不屑道:“兵部改制,武选司为军官处,武库司为军工处,这除了换个名字以外有何区别!”
谢迁笑道:“王尚书还看不出来吗?陛下这次就是要将民政、军政和财政还是司法彻底分开,改兵部改的就是军政,改刑部就是改的司法,以后改户部自然便是民政和财政,今上在其中筹谋极深,首辅就算反对也对抗不了天子意志,这才是关键!
我等身为臣子,当明天子得失,矫正君王施政之不足,而不是觉得不合适就全力去反对,这次官制改革,在本官看来,表面上这些被改的衙门只是换了名字,可是否有深意,满朝上下只能静观其变,左右没有伤及官制根本,故而本官以为当顺应之。”八壹中文網
王琼露出思索的神色。
“那言官呢?”一直没有吭声的左都御史陆完开口,本就脾气不太好的陆完,此刻满眼都是煞气。
陆完这一问,顿时能感觉到尴尬的气氛溢满了值房。
如果说嘉靖朝的言官早已经名存实亡,那绝对是一点都不带错的,只不过名存实亡至少还有个名,但是现在呢?
都察院没了,六科十三道的言官没了!
都察院的权势何等显赫,所属的言官上弹君王,下劾官员,闲来没事的时候还能喷喷空气,现在好了,所有的部门只是换汤不换药的改,只有言官一刀切?
历朝历代,言官都没受过这么大的屈辱!
检察院?那是什么?起诉犯了刑事案件的犯人最后还交给法院审理,敢情检察院就是个跑腿的?
嘉靖帝就算不待见言官,不待见都察院,也不带这么恶心人的!
“陆阁老还有必要纠缠此事吗?”
“首辅大人这是要和稀泥?”
杨一清苦笑道:“陆阁老误会本辅的意思了,其实诸位也都看得出来,今上不是不喜欢言官,而是不喜欢言官的风闻奏事之权。
今上曾经说过,他不惧官员贪腐,只要没有超过底线,他能不追责就不追责,他恨不作为的官员比贪腐之官更甚!
言官风闻奏事,最喜攻讦,今上自是深恶痛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