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鼐骑着马赶到中军营帐时，帐内已经挤满了义军将领，李自成大摇大摆地坐在中间，一旁则站着田见秀、牛金星等人，似乎正在讨论着什么。
张鼐走进帐内，跪在李自成面前，将回令禀明，这才嘿嘿一笑，腆着脸道：“闯王，大娘让我就留在中军......”
李自成瞥了张鼐一眼，冷哼道：“行了，那你就留下来给我养马吧！”
“多谢闯王！”
张鼐可不在乎养不养马，只要他能留下来，那就有上阵的好机会。
实际上，李自成的思绪却从张鼐的身上，跳到了远在洛南的李晟身上。
李晟违背他的军令，没有前往潼关，反而自作主张去攻取了雒南县，这使得他心中有些不快，可是又有几分欣慰。
在他的这几个义子当中，人人的性格都有所区别，其中像李过因为年龄的缘故抛去不谈，李双喜年少沉稳有度，颇具大将之风，虽然得众将之心，可是却有些不太对李自成的胃口，至于张鼐则显得十分活泼，像一头小牛一般，总是有发泄不完的精力，打起仗来也颇为凶猛。
至于最小的李晟，却常常给李自成一种疯狂的意味，曾经的李晟打仗悍不畏死，多少有些刘宗敏的感觉，而如今重新苏醒后的李晟，竟然也开始学会用头脑打仗，这让李自成有了一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感受。
或许，这小子在雒南县布下的这一手，还真有能用到的时候.......
李自成缓缓摇了摇头，他将脑海中的所有思绪彻底清空，望向了众人。
“今日今时，我军已经再无退路，此战只能胜，不能败。”
“还请闯王速速下令！此战有进无退！”
众将齐齐拱手，士气高昂，由此也能看出李自成治军颇得人心。
........
南原。
闯军大旗迎风飞舞，一阵阵的炮声在两军阵前响起，忽而升腾起大片的白雾，将众人笼罩在其中，原来那些都是发射火枪后产生的烟雾，烟雾弥散过后，展露出各色不同的旗帜，分别代表着各自的营头。
闯军同其他义军一般，也都是由各个大大小小的军头组成，自李自成之下，刘宗敏、田见秀等人也都手握一定兵力，平日里李自成在指挥作战时，也需要充分考虑到这些人的想法。
李自成微微眯着眼睛望向对面明军的营盘，只见营盘规划整齐有度，兵士进退颇得章法，心中顿时越发凝重起来，这一仗怕是比想象中越发凶险了。
正在他观察着对面形势时，负责后路的高桂英却派人送来了一个坏消息。
“曹变蛟的骑兵已经距离后路不足十里，正在衔尾追击。”
一听到这话，李自成顿时有些气闷，他若非不想被明军主力纠缠住，真想反过头吃下曹变蛟这股骑兵，省得像个饿狼一般尾随不放。
李自成很快就做出决定，他沉声道：“下令总哨刘爷立刻出击，咱们已经拖不起了。”
“是！”
一名骑兵拨转马头，朝着远方白雾方向冲去。
李自成转过头来，继续下达命令：“中军做好出击准备，只待刘爷打开一条缺口，就立刻冲进去！”
他深知一点，眼下不能给洪承畴以及孙传庭继续调兵遣将的时间，更何况身后还有曹变蛟以及贺人龙这两个疯子在虎视眈眈。
军师牛金星脸上带着几分犹豫，他低声道：“闯王，后营兵力是否过少？若是抵挡不住曹变蛟，咱们怕是又被两面夹击的危险.......”
李自成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毫不担心地说道：“你放心，有咱家婆娘在后营，挡住一个区区的曹变蛟，还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双喜也在后营，不会有什么问题。”
说到这里时，他脸上有些复杂难言，叹口气道：“我更担心的还是前营，面前这颗硬骨头，可着实不好啃啊！”
一旁的张鼐听到这里，他再也忍耐不住，拱手道：“末将张鼐请求出战！”
李自成面无表情，摇了摇头，道：“迟早有你出战的时候，眼下还不能急！”
说完，他便拨过马头，朝着前方驰去，张鼐则率领着上百骑兵紧紧跟随着李自成，马蹄如雨点一般，密密麻麻地踩踏在黄土地上。
.......
实际上，局势正如李自成所预料那般，后营并没有出问题，真正出现问题的地方还是在前营，刘宗敏作为闯军的锋锐矛头，他竟然扎不破面前这张厚厚的牛皮纸。
刘宗敏亲自率领整个闯军中的最精锐力量，同明军发生了激烈的混战，只见他身边的将士们狂呼酣战，不时有弹丸和羽箭在他的头顶上飞过，许多闯军士卒都纷纷倒下，而前线的明军也同样好不到哪去，他们被闯军的这一波进攻打得节节败退，尸横遍野。
然而即便如此，刘宗敏内心也没有丝毫的喜悦，他只觉得这一次碰到的明军，明显更加有韧性，他们的损失虽然惨重，可是却有源源不断的生力军涌现，很明显对手的想法就是用厚重的兵力，硬生生将闯军给磨死。
在这种情况下，倘若他还不能击穿明军的阵势，那么对方恐怕就会选择从侧翼包抄过来，形成实际的包围，到时候他这一千人的兵力，只怕会死无葬身之地。
刘宗敏死死咬着牙齿，他亲自举起长矛，招呼着身边的亲卫。八壹中文網
“大军已经拖延不得，等会你们随我一同冲阵，今日必须要击溃当面的明军，我军方有一线生机！”
“是！刘爷！”
护卫们纷纷翻身上马，其余众将也都纷纷上马，准备行此殊死一搏。
正当此时，刘宗敏却听到了后阵传来的马蹄声，只见一面闯营大旗正在身后迎风招展，他便知晓闯王已至，心中也再无顾虑，举起了手中的长矛，双腿一夹马腹，朝着对面开始展开了冲锋。
身后的骑兵们也纷纷跟上，汇聚成了一道黑色的河流，朝着明军奔涌而去。
宽大的河流逐渐汇聚成一条细细的溪流，然而冲击力却越发加强了几分，它席卷着附近的所有明军士卒，逐渐撕成了碎片。
刘宗敏的长矛已经被折断，他刚刚用长矛捅死了一个敌人，折断的矛杆被随手扔下，紧接着便拔出长刀砍向附近的明军，势不可挡。
忽然，一支利箭正正插进了战马的胸膛，刘宗敏颇为敏捷地跳了下来，立刻换乘了同伴的战马，继续同明军厮杀起来。
鲜血逐渐染红了黄土地，越来越多的尸体也拌住了马蹄，而远方的明军营中大旗，却依然在风中飞舞，直让人觉得可望而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