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拓艰涩地抬起头来,眼见稳占上风的狸力忽然慌张地转身逃走,心中顿生疑惑,眉头一锁,虽然比那狸力迟了几分,但也随之感受到一股令人心颤的气息,从身后传了过来。他猛地回过头去,就见身后站着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只是这姑娘生来异样,头上生有绒耳,身后还荡着六条毛绒绒的尾巴。杨拓望着身前这位奇怪的姑娘,仅有的认知根本无法瞧出这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于是,他艰涩地吸了口气,冲着这位似乎并无恶意的姑娘,问道:“你是谁?”
姑娘沉默不语,只是上下打量着杨拓,然后忽然一记手刀,砍在杨拓的侧脖颈上。杨拓猛地瞪直了眼,还想说话,却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像是软泥一般,顺势滑倒下去。那姑娘抖着长尾,将杨拓接住,然后大摇大摆地转过身子。往林中深处走去。杨拓只感觉一颠一颠的,像是在骑马一样,耳边划过“呼呼”的风声,却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往何处。渐渐的,他这仅有的意识也随着风声逐渐殆尽。那姑娘就带着昏过去的杨拓一路向西,绕过千里密林,渡过百里溪水,登上一座悬高万仞的通天大山。大山位于锁妖州的中西部,整座大山一面是斜坡,一面是几近垂直的悬崖峭壁,从远处看过去,就像是一颗被当中切开的苹果,另一半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而剩下的这一半则倔强地伫立在原地。这山有个很奇怪的名字,叫做不周东。不周东上,有个依山而建的堡寨,名叫飞虎寨。寨子里的人,还像上古蛮人那样,以兽毫披身,装扮朴素,却透着生猛的气息。六尾姑娘将杨拓带回寨子,然后唤了寨子里的人,把他抬到寨子的中心建筑,权力最集中的议事堂。议事堂内,首座置于堂上,左右两派分序排位,坐满了人。那稳坐首座的是一位四十虽模样的中年大汉,名字叫作伯易。此时,他正例行日常要事,下听民意,寨子里存在的解决纷争矛盾,就听见六尾姑娘大呼一声,“爹!”
然后便看到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被寨子里的人给抬进了议事堂。“碧喜!你这是干什么?”
大汉伯易直起身来,眉头紧锁,甚是不悦。这议事堂可是严肃庄重的地方,岂能容他人乱闯。可是,在看清被人太近议事堂的年轻小伙子之后,中年汉子本要出口训斥的举动,顿时沉了下去。“这人是州外人!”
他打量着年轻的小伙子,随后扭头冲着六尾姑娘,道:“碧喜!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把一个州外人带回寨子!”
伯易一边重色说道,一边大步奔向碧喜,好像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整个人顿时紧张了起来。碧喜看着自家老爹那紧张的模样,抿嘴一笑,道:“爹!他和别的州外人不一样,他是悍刀府的人!”
“悍刀府的人?”
伯易一怔,连忙又道:“你说这个年轻人是烽火先生的门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碧喜“呃”了半天,表情显得有些为难,但他这般纠结了一会,还是向伯易道出了实情,说道:“爹!我……我去了一趟东边。然后偶然听到这个年轻人自认是悍刀府的,就把他从妖兽的口中救了下来,并带回了寨子。爹您还记得烽火先生,我觉得烽火先生肯定也还记得咱们,咱们的约定他肯定没有忘记。”
“你说什么?”
伯易吊着嗓门,大声呵斥起来。“你去了东边!我不是说过寨子里的人不准去东边嘛!尤其是这个时节。”
他瞪着眼,顿时眼红脖粗。碧喜缩了缩脑袋,作那委屈模样,瘪了瘪嘴,小声辩驳了起来,“爹总刻意告诫寨子里的人,说不能去东边,尤其是这个时节。我一时好奇,实在内有忍住,就去了一趟。其实东边也没有什么嘛!是爹过分担心了!”
“你敢顶嘴!”
伯易高声呵斥,颇为愤怒,这边抬起手来,朝着碧喜就要打去,就见堂下掠过一道黑影,一个高大英俊的青年拦在了碧喜的身前,死死地扼住了伯易的手。“碧喜妹妹!你已经长大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呢?”
青年摇着头,语重心长的念道起来:“东边可是常有州外人出没的,尤其是现在这个时节!你说你跑到东边去,要是被州外人捉去了,那怎么办?”
碧喜听罢,不服气地撑着腰杆,道:“我已经修出六条尾巴了!在寨子里都没几个打得过我的,有什么好怕的?”
“不过是修出了六尾而已,你可知天外有天,道外有道!要是你不小心碰上个厉害的州外人,怎么办?”
伯易闻言,怒眉一挑,又喝道:“还不收了你的妖身,这里是议事堂,岂容你如此放肆!”
碧喜吐了吐舌头,眼看有青年替自己挡刀,便道:“要不是我这么放肆,又怎么能遇上这个来自悍刀府的小哥哥呢?”
她暗自戳了戳身前的青年,笑道:“我说的对吧!原当哥哥!”
青年“原当”尴尬地笑了笑,虽然有心维护碧喜,但说到规矩,他也不好直接反驳身为一寨之主的伯易,便只能打着哈哈,边笑边道:“碧喜妹妹带回一个来自悍刀府的年轻人,确实应该夸奖一番。可你这般顽劣,不服从规矩,也确实犯了大错。”
他转过身,拍了拍碧喜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道:“碧玺妹妹,你要知道,咱们可都是异人。和那些州外人不同!这州外人形形色色,可不是每一个人都像烽火先生那样。所以,以后你得乖乖的,不能在闹咯!”
碧喜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点了点头,心道:原当哥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罗嗦了,然后懒散地回道:“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不会了,咱们还是看看这个被带回来的小哥哥吧!他受伤了,流了很多血呢!”
伯易一怔,连忙顺着碧喜的话,向地上的年轻人“杨拓”望去,一边骂着:“你个死丫头怎么不早点说!”
一边俯下身子,在杨拓的身上查探了起来。杨拓受的伤,虽然很重,但都不是致命的伤。伯易用飞虎寨的秘制药浆涂抹在杨拓的身上,然后用兽毛编制的布条,把杨拓身上的伤口给包扎了起来。夜里,药浆的药效起了作用。杨拓躺在床榻上,“嗯哼”一声,呼出一口沉重的浊气,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他微微地睁开双眼,就见自己躺在一个布置古怪的房间里,身边围了一群衣着奇怪糙汉子。“你醒啦!”
说话的,是飞虎寨寨主,伯易。“你是?”
杨拓望着伯易,见他神色和蔼,想到自己此刻还活着,便顿时明白自己已经得救了,而救自己的人,十有八九是眼前这位糙汉子。伯易笑了笑,道:“飞虎寨,烈山氏,伯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