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月末的时候,越亦晚才想起来回家探亲这件事。
当初刚进宫的时候,冯老师就跟他讲过,哪怕是将来真的做了太子妃,也是可以每个月回家探亲两次的。
如果有要紧事,跟宫里头请长假也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不是旧时代,基本的人身自由还是得有。
他九月份忙着把手艺捡起来,不是在工作室里裁大衣就是重新鼓捣针线活儿,哪怕一个人都忙得连吃饭都顾不上。
网络不发达的时代,幽禁几年简直能要人命。
可对于现在的很多青年而言,如果有吃有喝有wifi,他们简直可以在家里呆十年。
还是要表现的有点良心。
越亦晚跟爸爸那边问了休假的时间,找了个空档准备回家呆两天。
他换上板鞋和长款外套的时候,颇有种自己又变成游客的感觉。
花慕之还在陪母亲访问孤儿院,两人没机会道别,便也这么走了。
他坐着马车玩着手机晃悠到宫外,家里的司机早就开车等在了指定的位置。
霍御侍微鞠一躬以示道别,越亦晚挥了挥手,便坐车回了家。
这一路上,跟来时没有任何区别。
各个国家的游客们来来往往,街上川流不息,超大的广告牌在宣传新的能全新投影的手机。
等红灯的功夫,越亦晚抬头看了眼远处的摩天楼,转头瞥见一个金发碧眼的老外在试图啃引亲灯,灯芯朝着下晃来晃去。
不那个不是——
算了算了。
他揉了揉鼻梁,感觉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
所以说都2030年了,皇室和现代的割裂感也太明显了。
越品难得在国内呆着而且有空,直接亲手下厨给他哥俩做一顿饭。
越知故结了婚以后一直忙的要命,今天也是推了应酬回家看看。
两兄弟见面的时候免不了互相取笑几句,然后再一块去厨房给父亲帮忙。
鸭子剁成块用大葱姜片腌着,回头炖煮一锅啤酒鸭。
桂花鱼已经盛在盘子里,等会蒸十五分钟就行。
越亦晚帮忙择着花椰菜,跟他们两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天。
“——所以他们吃饭用的真是古董?!”
“纯金的碗碟都收了起来,说是担心重金属中毒。”越亦晚解释道:“以前给侧室和庶子用的纯银餐具倒是对人健康挺好,现在都拿来用了。”
“那宫里那些传说呢?”越知故给鸡翅裹着面包糠道:“不是说每逢打雷下雨,就能看见死去的老宫女们排着队顺着宫墙走过去吗?”
越亦晚眨眨眼,心想每逢下雨倒是有两个人偷摸着去写诗,把人家侍从过路用的小道搞成了bbs留言板。
越品平日在公司里不苟言笑,胡子一翘一群下属恨不得抱着策划案哭出来,回了家倒是一点架子都没有,吃饭都顾着给他们兄弟两夹烤羊腿。
越亦晚总算摆脱了坐要坐相的宫廷,啃烤羊腿啃得一脸芝麻和油,抄过餐巾一抹脸道:“还是老爸你烧的饭好吃。”
越品笑着帮他擦了擦脸颊上的芝麻粒,又给他倒了杯酸奶。
他们哥俩是被爸爸一个人带大的,口味也完全被他养刁了。
旁人都爱说男人不会带孩子,可真用了心,哪有做不好的事情。
等一顿饭结束,大哥还要回公司开会,爸爸则早早的洗漱休息,毕竟平时都太劳累了。
越亦晚在家里转悠了一圈,拎着手机钥匙出了门。
他去扫了辆共享单车,一路骑出富人区,去了附近的良南夜市。
这儿游客众多,也是临都的特色景点之一,在政府的严格管束下物价也一直非常良心。
由于晚饭吃饱了的缘故,夜市里的小吃全都闻起来颇为油腻。
他只扫了一眼,去了附近的步行街。
路上人流太密,越亦晚只能推着车慢慢往前走。
昨天还坐皇太后那,捧着盏雨前龙井听她念叨琐事,今天却一个人在这儿逛商业街。
购物中心的霓虹灯挂在高空,海报上是最近的科幻大片。
小情侣们的手腕上连着一对桃心气球,还有小孩儿举着棉花糖蹦蹦跳跳。
网红奶茶铺的店前排着长龙,服装店的店员站在门口热情地招呼路人进来看看。
这儿的繁华,花慕之见过吗?
他喝过百香果双响炮吗?
越亦晚忽然想到了什么,想给他带点东西。
他走进了超市左右张望,可什么东西好像在此刻都太廉价了些。
他自己是豪门出身,也是清楚格调两字是怎么写的。
可宫里的用度只会比豪门更加讲究,其实对花慕之而言估计也没什么新鲜。
他在货架旁转了两圈,给这便宜老公拿了一包酸奶味的薯片,拿了一袋五香味的兰花豆,临结账前又想到了什么,跑去拿了包小孩子才吃的香辣蟹味儿干脆面。
嗯,都是垃圾食品本品了。
一袋子零食拎在手里,越亦晚又顺着人流逛了一圈。
这儿不光有吃喝玩乐的购物中心,还有卖各种纪念品和小玩意儿的小店。
卖糖画的老爷爷拿糖汁画着小鸽子,旁边的小孩儿围了一圈。
越亦晚凑过去看了一会儿,忽然拍了一百块钱,伸手道:“老爷爷,您让我画一个呗?”
老爷爷收了钱,颇为爽快的应了一声。
越亦晚舀了一勺琥珀色的糖汁,凝神想了想,在石板上龙飞凤舞的画了个狮头龙鳞牛尾的麒麟,连鬃毛都细节满分详尽的很。
老头儿拿着钱刚确认完不是□□,旁边的小孩儿们都欢呼了起来,他扭头一看,也跟着傻眼了。
画——画的这么好?
这年轻人怎么会这活儿?
越亦晚玩的颇为开心,又给了他一百块钱。
然后给旁边啃手的小男孩画了个八岐大蛇,连张开的獠牙也画的一模一样。
这时候有游客过来拍照,还以为他是什么高人。
越亦晚玩的颇为开心,顺手拿起旁边已经定型的那麒麟,在人群里看了一圈。
一对同性情侣也站在不远处,两个人长得都颇为俊朗。
那面容更柔和的人似乎像个演员,他感觉好像在哪见过。
“送你们啦。”他伸出手,把糖画麒麟交给那小哥。
对方表情颇为诧异,在拿到糖画时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恋人。
两人颇为坦荡的亲了一口,笑着和越亦晚道谢。
没等他再掏钱,老头慌忙摆手:“不用给了不用给了,你画一晚上都成。”
越亦晚噗嗤一笑,最后拿糖汁浇了个《哈利波特》里的鹰头马身有翼兽。
他准备走的时候,老头忽然唤了他一声。
“要不——你教教我呗?”
旁边的一圈小孩也跟着点头,都跟着想学。
“这恐怕不行,”越亦晚失笑道:“我都是乱画的。”
他转身走掉的时候,一口啃掉了那巴可比克的老鹰脑袋。
还挺甜。
等骑着车子回家的时候,都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
这个时间,宫里那几个老干部应该都睡熟了吧。
越亦晚低头用指纹开了门,一进门就瞥见老爹睡了一半起来喝茶。
“——又去买零食了?”越品摆了摆手:“你晚上睡觉之前记得漱口,别二十多岁蛀了牙。”
“哎,好嘞。”
越品打着哈欠喝了半杯茶,又催他快去睡。
“好好好——”
越亦晚走了一半,忽然又回身把爸爸抱了一下。
“哎哟,怎么了啊?”越品瞌睡都醒了:“受委屈了?”
“没,就是觉得您特好,”越亦晚跟小时候似的,抱着爸爸不撒手:“我特喜欢您。”
“行行行,多大人了。”越品胡噜了下小儿子的头发,挥手道:“啃薯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