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大臣都在思考着这件事情,判断这件事情对大魏的利弊,对自身利益的利弊,对天下局势的影响。
越国无疑是深深影响到天下局势的。
且说越国的局势本就影响到了南方的势力格局,吴、楚、越三国本就是若即若离的态度,时而互相攻伐,时而联合讨魏。
对于魏国来说,一个混乱的南方无疑是更加有利的,这也是魏国这么多年来都在不遗余力地跟楚国征战的原因。
楚国是南方最强的国家,一直都有鲸吞南方的想法,直到三年前,楚国实力大减,这才算是消停了三年,直到越国内乱才抓到了机会。
要是从南方的局势来说,魏国自然是不能让越国被楚国吞并的,这是魏国所不能接受的。
但是从很多人的利益上来讲,这些又不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南方是魏国的赋税重地,魏国的大臣们在南方也是有着很深的利益纠葛,这也是林帆为什么一直想要将邢道荣兵败的原因查出来的原因所在。
邢道荣兵败,不仅仅是对魏国造成了损失,更重要的是让很多魏国的达官贵族和有影响力的的家族都损失惨重。
这才让邢道荣在魏国朝堂上可以说是寸步难行,只好投到林帆的门下。
对于魏国的很多人来说,维持魏国南方的稳定是很重要的,但是最核心的一点还是要保护自身和自己家族的利益。
但是开战对于很多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开战就意味着要加税,什么?你说打仗不加税行不行?
看看户部尚书夏原吉那张黑脸,用夏尚书的话来说就是,国库已经能跑耗子了,不管是干什么都得加税才行。
因此很多人对于征战,尤其是得不到什么利益的征战是一点都没有好感的,譬如西军,就是因为维持了大量的军队,但是产出很少,所以很不受人待见。
而且不可忽视的一个因素就是西南的态度。
西南在魏国国内的地位很特殊,没有藩镇之名,却有藩镇之实。
西南的政治体系又是另外的一套系统,这让大魏朝廷在南方动兵时必须考虑到西南的看法,免得自己后院先起火了。
加上西南安逸而又富饶,物产丰富,物华天宝,很多大家族和贵族都在西南有大量的产业,也算是作为一条后路。
这使得魏国朝廷的决策是慎之又慎,生怕出现问题。
所以当封清淑问完话之后,殿内的大臣个个都是面色凝重,沉吟不语。
公叔平说完话之后,就坐下准备看戏,不到最后俨然是不打算说话了,要不是这件事情确实是他在经手,这只老狐狸是真的不想牵扯进来。
封清淑出人意料地先是看向了户部尚书夏原吉,问道:“夏尚书,这越国向我大魏求援,要是我大魏出兵,不知道国库是否支撑得住呢?”
夏原吉是一点都不带怕的,直接答道:“启禀太后,国库实在是空虚,加上今年已经动过一次兵,又为死伤的士卒发放了大量的抚恤。”
夏原吉粗声道:“若是想要开战,那就必须得加税了!”
加税!
此言一出,殿内不少人都是一阵牙疼。
历来加税都是容易得罪人,让民怨沸腾的,毕竟没人愿意多缴税。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一下魏国的赋税了,魏国的赋税很特殊。
首先魏国的赋税,最大的两头是农税和商税。
农税,主要是土地税,这方面魏国严格执行了按土地交税的原则,只要地契上有,那么税就得一分不少地交上来。
魏国不知道多少人想在这方面钻空子,魏国历代国君也不知道多少次举起了屠刀,杀得人头滚滚,但是还有人在其中捣鬼。
不过魏国的农税其实已经是收缴得很好了,魏国的农税几乎都能收上来,即便是皇室的皇庄也是一分不少地在交的。
本来魏国就占据了最肥沃的土地,粮食的产出就远远地高于其他各国,这才是魏国能发展商业的基础。
另一个大头商税,就更是重量级了,商税是二十税一,但是一些暴利的行业,如酒水、航运等都是十税一。
甚至一些盐铁等行业一直都是三税一,二税一,还是有很多人抢着要去做,这些税收真的支撑起了魏国的税收。
魏国的税收可以说是燕、赵、楚、越、吴五国之和,冠绝天下。
但是收上来的税多,花钱的地方也是多。魏国官员的俸禄很高,士卒的军饷很高,战死的抚恤更高,因此魏国可以说是既重文,又重武。
但是这一切也是以魏国庞大的支出为代价的。
魏国的赋税一直都是将将够用的地步,因此魏国后来渐渐发展出了一种特殊的传统。
一遇大的工程和战事,就要加税,而且也不加农税,也不加什么匠人的税,专门在盐铁、酒水等行业加税,这些行业基本都是有势力的人把持的,所以加税也不会加到普通百姓身上。
这样子就预防了魏国的民变,另外为了防止豪强们向百姓们转嫁赋税。
魏国还有一个专门的盐铁官,就是监察各地的盐铁、丝绸茶叶等大宗交易的价格,要是有哄抬价格的,直接处死。
这一套东西在魏玄宗时就已经成形了,也一直作为祖宗家法给留了下来。
后来林帆在研究大魏的税法的时候,还真的就发现这个东西还真是有效果的,可见什么祖宗家法也不见得就都是坏事。
传承几百年了,这些东西还是在有效地运转,可见只要抓住了主要矛盾,很多东西就能很好地解决的。
但是加税对于坐在殿内的大部分官员都是不友好的,谁家没有几家店铺了?谁家在地方上还没几个交好的家族了?都是在剜自己的肉啊!
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传了出来,掷地有声道:“臣以为就越对我大魏利远大于弊,我大魏即便是加再多的税也得就越才是!”
循着声音看去,众大臣都看到了吏部尚书王文那张坚毅的脸。
王文慷慨激昂地说道:“如今国库空虚,臣愿意捐出全部的家产,支持国策!”
哦!
原来是王文,那没事了。
众人有些无奈,还有些气愤,这王文一个寒门子弟,什么关系都没有,平时也不跟任何人来往,守着俸禄养活一大家子,有时候还得救济一下穷亲戚。
他能有什么家产,穷的只剩先帝赏的宅子了,这宅子又不能收回去,还不是空口说白话。
殿内的众臣跟被人喂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