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过来做什么......”
等村支书帮老人简单收拾了两件换洗衣服,一个皮肤略黑,但衣着干净整洁的中年女人,被村干部连哄带拽地带了回来。
看见村支书,中年女人不情愿地挪开视线,就杵在门口不愿意进来。
“书记,老董家那么些人呢,医生免费给爸看病是好事,但凭啥就让我一个人跟去伺候啊?”
“再说了,我一个女人,伺候起来也不方便啊。”
村支书板着脸道:“什么叫凭啥让你一个人伺候,当年你嫁到老董家的时候碰上你爸重病,可是董老倌多给了五十块钱彩礼,才勉强把你爸给救回来的!”
“人得知道感恩!”
董二媳妇讷讷地张了张嘴,低下头去,“爸的恩情我记着呢,可凭啥就指着我一个人欺负?”
“家里四个儿子,四个媳妇,每次我不落忍给爸送饭,都是从我自己的口粮里扣的。”
“那几个丧良心的婆娘还死死地盯着,生怕我给爸多吃一口,就能把她们饿死。”
董二媳妇神情麻木地看了村支书一眼,“书记,爸确实对我有恩,但我只是个外姓人,我还得下地干活,给我两个娃挣口吃的,我真没那个能力去管。”
就在村支书还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时,洛鲤挑着眉眼轻笑一声。
“支书,董家分家了没啊,老人家到底是跟着谁家过的,没个说法吗?”
村支书眼神微闪,“我们这边,都是老人去世才正式分家。”
洛鲤看董二媳妇一眼,笑容更甚,“我听说董家还有处新大院子,是当初董老倌掏钱盖的,对吧?”
村支书笑了,“不错,是董老倌盖的,名字写的也是董老倌的,村里有记录呢。”
不用洛鲤再多提示,村支书笑容一敛,声音发凉。
“董二媳妇,别说你们现在住的院子是董老倌的,就是这处老房子,也是董老倌的!”
“你们既然不愿意伺候,那我就辛苦一点,帮董老倌找找远房亲戚,让旁支的子侄媳妇过来伺候。”
“但人家大老远地来伺候,也不能连个合适的住处都没有......”
董二媳妇脸皮抽了抽,眼底终于有了丝活气,紧张道:“书记,你这话是啥意思?”
村支书微笑道:“还不明白吗?你们住的那处院子,是属于董老倌的。”
“既然不想伺候,那就搬出去,给想伺候董老倌的人腾地方!”
说罢,不理会着急跳脚的董二媳妇,村支书朝两个干部使了个眼色。
“我的话都听清楚了吧?去,通知其余董家人,让他们每家最少派一个出来轮班伺候,谁不想干这活儿,就给老子搬着东西滚蛋!”
“是!我们这就去挨个通知!”
两个干部对视一眼,兴冲冲地跑出去了。
见村支书来真的了,董二媳妇顾不得埋怨,连忙跑进屋里大声道:“我伺候,我一准把爸伺候得好好的!”
村支书冷哼一声,指了指里屋,“行,你既然愿意伺候了,那就进屋把人背上,先跟着医生们回去吧。”
董二媳妇个头不高,但董老倌旧病缠身更显瘦弱,被她轻轻松松就扶起来背到了背上。
洛鲤知道村支书不想一会儿董家人闹起来,当着他们的面丢人现眼,便也不准备多留。
“行吧,那我们就先带着病人回去。”
顿了顿,洛鲤意味深长地道:“不过医疗下乡的活动还是要继续搞的,希望支书能把所有人家都通知到,顺道帮我们统计一份病人的身份、年龄和基本症状。”
“这么大一个村,总不至于只有董老倌一个病人,您说是吧?”
这还是见面以来洛鲤第一次对他用尊称,但村支书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同志你说笑了,村里老人虽然大多身子骨还算硬朗,但多多少少肯定是有点小毛病的。”
村支书拍着胸口保证道:“村委会对医疗下乡活动那是一百个支持的,一会儿我就带着干部们挨家挨户去通知、统计,包管让大家都享受到免费治疗的好处!”
洛鲤淡笑颔首,“那就辛苦你们了。”
简单寒暄两句,洛鲤一行赶在其余董家人回来之前离开。
回营区的路上,三个小骨干试图帮董二媳妇背一会儿老人,可董二媳妇好像生怕被抓住把柄一样,把老人护得死死的,一下都不让他们碰。
好在路程不远,董二媳妇体力也确实不错,一口气把老人背到卫生所,也脸不红气不喘的。
回到卫生所时离午饭时间都还差着点,轮到早班的“护士长”李桂香看见他们回来,瞥了董二媳妇和她背上的董老倌一眼,冷淡的分了一张病床给他们。
正窝在办公室里看书的彭青云听见动静出来,先去看了一眼半睡半醒的董老倌,惊讶道:“哟,这是消化道出毛病了吧,四肢都瘦得有点皮包骨了。”
严磊脱去外套,点头道:“嗯,一会儿去楼上拍个片,你先帮着看看,是只用吃药,还是必须得手术。”
“那我先问问。”
彭青云给董老倌涂了点风油精,挽起袖子一顿按摩把老人按精神了之后,开始问他身上哪儿不舒服。
董老倌知道自己的小命就捏在这些医生们手里了,颤巍巍地按了按自己的肚子。
“医生,我这一大片都疼,饿,但是吃不下东西,里边儿火烧火燎的,多吃两口还想吐。”
彭青云点头,“嗯,疑似胃炎、胃溃疡。”
董老倌又侧了侧身子,试图勾着瘦骨嶙峋的手往后摸。
“还有这儿,一大片地扯着疼,跟有人拿凿子凿我一样。”
彭青云在他后背侧边轻轻一按,“是这疼对吧?”
董老倌连连点头,“对对对,嗡嗡的疼!”
一群医生,包括三个小骨干都神情平静,只有洛鲤仿佛在听什么加密的东西。
不好意思打扰彭青云问诊,洛鲤挪到刘建军身边,小声问道:“嗡嗡的疼,是怎么个疼法儿啊?”
刘建军努力想了想,放弃地推了推另一个小骨干,“郑源,洛医生问你呢。”
郑源受宠若惊地推了下眼镜,仔细解释道:“就是间歇性的阵痛。”
洛鲤似懂非懂的“啊”了一声,又见董老倌蜷缩着身子,拍着腿道:“这腿也不听使唤,有时候咔嚓咔嚓地疼,有时候又是撕拉撕拉的,怕是再也站不起来喽——”
洛鲤和刘建军默契地看向郑源,郑源沉默两秒,扭头看向最边上那个小骨干。
“这得问张东风,他是骨科的。”
张东风先白了郑源一眼,才淡定道:“得拍片或者开个口看看,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
“我只知道一跳一跳的疼可能和神经有关,一抽一抽的疼大概是扯着筋或者肌肉拉伤了。”
“至于咔擦咔擦和撕拉撕拉......”
张东风摸了摸下巴,“这种还没全国统一的描述,我能知道才奇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