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应声退下,带着人,便往周府前去。
而此时此刻,周府。
周奎自从前两日受魏阉弹劾,如今无法上朝,休养在家。
现在他满脸愁容,想起事情的经过,总是感到莫名的后怕。
自己算是玩完了。
而正在这时,家丁前来报信说道:“老爷,有贵客求见,说是,文渊阁大学士钱龙锡,还有身边几个随行,看装扮,都是些读书人。”
“都这个时候了,还来干什么?”
周奎愁眉苦脸的说完,便是开口道:“让他们进来吧。”
“老国丈,最近没去上朝,这小日子过的可还算舒适?”
“唉,钱大人哪,您就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我这正在风口浪尖上,昨日我还听说,京城里头死了几个锦衣卫,皇上雷霆震怒,京师戒严,誓要查出这几个蝗商来。”
“老夫,这么一大把岁数,怎么尽遇上这些宵小之辈,来祸害我名声。”
“还听说,杀死几个锦衣卫的是个满人高手,这会儿要真被阉党添油加醋一番,难免会说成是我放虎归山,意图不轨……”
“别看老夫现在还能好好的站在面前跟你们说话,没准儿,很快就得下昭狱。”
文渊阁大学士钱龙锡开口说道:“老国丈,您贵为国戚之首,一心体国,忠心不二。”
“我等前来,就是为了告诉您,不用担心这些。”
“是啊。”
“我等,都站在您这边,在朝堂上也会尽力帮老国丈说话。”
旁边那一直未曾开口的男子也开口说道。
“这位是?”
周奎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却觉得气度非凡,纯是一读书人士,颇有士林风气,穿着打扮,都甚是斯文。
“在下礼部侍郎,钱谦益。”
“久仰久仰。”
作为东林余党的魁首,早在天启年间,他就被崔呈秀,还有陈以瑞等阉党弹劾排挤出了朝堂,革职归乡了。
现今崇祯元年,才得以门人帮助,复出任职。
对于他的能力,周奎其实心里头是清楚的。
现在朝堂上,仍然有很多人表面屈服于阉党浊流,实际上,却仍然心向东林。
只是苦于没有一位领袖站出来主持场面,再加上东林以前的风闻不太好,每况愈下,几乎是再无出头之日。
而钱谦益作为东林之代表,其门人遍布朝堂上下,都能在暗中为他提供帮助,迸发出一股不输于阉党的能量。
一旦他得到机会进入内阁,他早先布置在各部的门人们都会群起响应,到时候俨然会是一片清流众正盈朝的局面,阉党将会受到猛烈的攻击弹劾,直到退出朝堂为止。
所以此人自曝出身份来,周奎脸色上还是得对他客客气气的。
“多谢几位相助。”
“有你们这些话,老夫就大可放心了。”
周奎笑呵呵的说道,“现在朝堂上,除了你们,我再没有什么别的可以相信的人了。”
“那些阉党党羽们,无一不是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现今又遇上这档子倒霉事儿,万一皇上怀疑到我头上,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皇上若真将此罪名怪在了老国丈身上,那必然是有阉人在身边作祟,进献谗言,蛊惑圣上。”
“北镇抚司都指挥使骆大人亲自带队人马,必是精锐中的精锐,可仍被那满人高手给全杀了。”
“若这些商人中真有一个满人高手,连这些武功高强的锦衣卫都不是其对手,老国丈家中这几个家丁,难道还想强留人家不成?”
“皇上如果连这点儿都看不清楚的话,那便真是……昏庸至极!”钱龙锡开口道说。
然而钱谦益却道:“现今皇上昏庸无能,听信阉党浊流谗言,残害清流大臣之举,已是人尽皆知。”
“我等清流之众,如不再行反抗之举,必然会遭到阉党们的赶尽杀绝。”
“当初天启年间,虽然阉党势大,好在皇上不管事儿,阉党对那些中立之臣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不去招惹。”
“可是到了现在这崇祯朝,这阉党们为了自保,抱团打击清流人士,而当今圣上不仅勤政,而且重用阉党,以及其党羽,屡次朝会上,帮着阉人排挤朝中清流人士。”
“如咱们这些清流人士再软弱下去,早晚有一天,会被阉党们彻底排挤出朝堂去。”
“到时候,我等除了也附庸在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阉党之下以外,将再无别的出路,何其讽刺!”
周奎眼神之中,带了一丝惊讶。
这钱谦益,他是真敢说哪……
“其实不瞒您说,现在朝中大臣们对于募捐之策非常的反感。”
“逼皇上就范,已是没有可能。”
“再这样下去,云南按察御史杨维垣,因为得罪阉党而被抄家的下场,便是咱们的将来。”
钱谦益义正严词的说。
“在下虽然官职不大,但人脉颇广,朝中门生众多,如果周老国丈,真的被阉党陷害了清白,我等必会倾尽全力谏护之。”
周皇亲被说的心中激动不已,“有劳各位了。”
“当今艰难时局,有诸位相助,实在令老夫感动不已。”
钱谦益却是叹息了一声道:“奈何现今,阉党势大,皇上却又独断专行,崇信了魏忠贤,做的比前朝天启帝有过之而无不及。”
“寻常法子,对倒阉来说,已经无效。”
“但现今挽救周老国丈唯一之法门,却唯有倒阉是为上策。”
“却又有什么办法呢?”
“魏阉势如中天,咱们与之硬碰硬,只得是被打压的更惨。”
“可阉党们,却也并非没有弱点,皇上刚刚上朝时,是最有机会倒阉的,不过阉党们却提出了募捐,在皇上心中,有了立足之地。”
“而皇上,又劝不动,甚至为阉党迷惑,生生仗杀了几位朝廷重臣,最后不了了之……”
“真要如此,对咱们家中产业下手,这也未免太不像话了。”
周奎眉头一皱,越说感觉越离谱。
某一刹那间,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真有了造反的念想。
“老夫还是听不懂,钱先生的话是什么意思。”
钱谦益露出一抹阴笑,“周国丈,可知道先帝天启皇帝死前经历了些什么?”
周奎满眼不敢置信之色。
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