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崇君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应他那句麻烦了。
薄崇君先是对金父金母下了逐客令,随后带着叶殊年将门反锁,最后关了客厅和二楼的灯,带着她回卧室。
叶殊年这才问道:“金家的父母怎么会过来?”
“他们以为金梦芋是被金峥裕逼走的,所以过来求他把金梦芋找回来,因为金梦芋并不是他的妹妹,他们认为他的那些喜欢和爱,只是一把枷锁而已。”
“这也太残忍了,对金峥裕来说。”叶殊年皱眉。
“嗯,他们把金梦芋当成思念女儿的媒介,根本没有顾虑儿子的感受。”
叶殊年叹气。
也不知道金峥裕能不能从这种情绪中走出来。
她不禁问道:“那这件事,要怎么解决?”
“解铃还须系铃人,与我们无关。”
的确。
叶殊年了然颔首。
……
夜深。
金梦芋一个人坐在床上,目光木讷呆滞地望着窗外月亮。
原本幸福的家庭,在此刻变成了一个笑话,别说是和叶殊年一较高下,她现在的身份……低到尘埃里。
随便来个人就能秒杀她吧。
无父无母,一个被抛弃在不知名处的棋子。
这时。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
她转过头看去,眼白里布满血丝的金峥裕由远及近,他走到她身边:“怎么还不睡觉?”
“我睡不着。”金梦芋一开口,声音就是哽咽的,“哥,我还是你妹妹吗,你还是我哥哥吗?”
“别瞎想,回来了就好。”
“你刚才还打我……”金梦芋这时才敢委屈。
“刚才,我以为……”
“你以为我是你的妹妹,现在你不觉得我是你妹妹了,所以你不想管我了,我是好是坏你都不在乎了。”
金峥裕没说话,只是拍了拍金梦芋的肩膀:“我会处理好这一切,也会找到你的亲生父母,到时候你再做选择。”
“那我拥有的这些,你还会给我吗?”金梦芋小心翼翼地问。
“钱吗?你放心,我已经全部解冻了。”
“……”
果然。
哥哥不再教训她了。
金梦芋突然嚎啕大哭,她紧紧抓住金峥裕的领子,对他嚎哭:“你骂我啊,你为什么不骂我了,你不是觉得我做错了吗?那你骂我啊!你再打我啊。”
不要不管她。
金峥裕望着面前有些疯狂的小女孩,心里本就复杂的情绪,变得格外低沉。
他轻轻抓住她的手:“梦芋,我以为我们不是兄妹,我也能像哥哥一样保护你,但是我现在才知道,我们不仅不是兄妹,连记忆都是假的。”
“我的妹妹,死了。”
“亲妹妹死了,我的妹妹也死了。”
“你不是她们任何一个人,我却把你当成她们这么多年,是我耽误了你的人生。”
金梦芋不知道什么自由不自由,什么耽误不耽误。
她只知道,金峥裕不想管她,也不想要她了。
“所以我就没哥哥了么,因为我不是他想要的妹妹?”金梦芋抽走自己的手,用力地捶他肩膀,“那你把我哥哥还给我,你把哥哥还给我!”
金峥裕被打得有些疼,但是他一句话都没说。
他静静地看着这个曾经的妹妹,一时间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理论上。
她离家出走,他该好好管教她才是。
可是。
那些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反而只想告诉她,只要好好生活就足够了。
这时,金梦芋突然脱力,用力地咳嗽起来,她咳到脸都红了,眼眶猩红地低着头。
金峥裕将她抱了起来:“怎么了?哪不舒服?”
“疼……”金梦芋指了指头和肩膀。
这是之前她从山上滚下去时,摔到的两个地方,金峥裕也不敢怠慢,立刻带她去了医院。
根据检查,金梦芋的身体倒是没什么关系,就是这几天没休息好变得有些虚弱。
金峥裕听闻松了口气,想到也不该再继续麻烦崇君,所以就和金梦芋一起在病房里住下。
翌日。
天色刚刚亮起,金峥裕就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他略有些不太耐烦:“谁?”
“您好,请问是金峥裕先生吗?”
“你是谁?”金峥裕的口吻更加不耐烦。
他的号码什么时候,被外人知道了?
那侧的人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开口道:“我这边是交警,要通知一下家属,请您节哀。”
节哀?
节什么哀?
金峥裕不是很明白,他皱着眉问:“发生什么事了?是我哪个亲戚出事了?”
“是您的父母,金峥裕先生。”
那一刻。
金峥裕感觉一只大手,将他的喉咙狠狠掐住。
他甚至没有力气去问他们发生什么事了,只是麻木地站在原地,外面的太阳明明正在缓缓爬上来,可他却一点都不觉得,他来到了新的一天。
昨天的阴雨,永远会不断地下着,在他心里形成一片深海。
……
金梦芋醒来的时候,金峥裕已经不在了。
她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只好打电话给他,但是他的手机关机了,金梦芋纠结之下还是给薄崇君打了电话。
薄崇君很快接了起来,她哆嗦了一会,才问道:“我哥哥……去哪里了?”
她觉得不管怎么样,金峥裕都不可能把她一个人扔在医院里的。
那侧的薄崇君沉默了一会,才道:“我们在火葬场。”
火葬场……
金梦芋一怔:“你们,为什么……”
“你过来吧。”
薄崇君说完便将电话挂了,随后把地址发给了金梦芋。
叶殊年看着情绪明显低落的薄崇君,担忧地抓住他的衣袖:“崇君,你还好吗?”
“没事。”
薄崇君只是有些疲惫而已。
毕竟金峥裕整个人都处于死机的状态,金家父母的大小事都是薄崇君在处理。
“金梦芋一会要是来了,要让她跟金峥裕见面吗?”叶殊年问。
“看他们自己。”
“好的。”
叶殊年应下后,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金梦芋来到这里之后,可能流程刚好全部完成。
不远处。
坐在长廊上的金峥裕身边站满了人,金家父母属于德高望重的那一类人,人在事情多,人不在了事情更多。
金峥裕麻木地听着,一会是保险,一会是公司里的股东。
有那么一刻。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一个笑话。
明明什么都不曾拥有,却被万人敬仰。
从今往后,他便只是一片浮萍,再无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