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如絮，聚在一团，便成了雾。极寒之地的仺山，远方的路也模糊成杂乱的黑线。白发苍颜的老人，沉默地坐在火堆旁，眉角落满的雪花，融化，凝成一片冰霜。他看着远方，穆然，如石雕蜡像。似乎在沉思什么，又似乎只是希望透过迷雾看清些什么。一个漂亮的小男孩，坐在他身边，抬头，看着阴沉而苍茫的天空。"明天，你就要上学堂去了。"老人的声音沙哑而坚定，盖过了一片雾中风声，"知道吗？""那您也和我一起去吗，梅先生？"小男孩歪头看着他，嘟着小嘴，眼里映着艰难燃烧的那团火光。"我怎么能去呢？"老人笑了，然后轻轻摇头，"不过，临羌院可是京都最好的学堂。""京都？"小男孩眨着眼睛。"京都就在山下。"老人伸手轻轻抚弄着男孩柔软的发，"你已经六岁了，皓辰。你可以下山去上学了。"然后，他起身，从炉上取下一块温热的饼，递给男孩，"趁热，快吃吧。"男孩咬一口饼，然后，笑出一脸潋滟温柔，逸散在冬天里，白雾氤氲。他点头，乖巧而纯真--"好。"老人看着他，目光里映出了无数个影子，从前，现在，抑或未来。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莫名地长大了，清澈的眼神里，是不是也在不经意间流露过与他的父母相像的神情呢......就仿佛，曾经他作为诺封道长傲然天灵的日子。那是一个炎如鎏金的八月。诺封道长一袭白衣，静饮茗茶，未觉梅黯龙的到来。梅黯龙只是静坐，然后，他问，您支持朝廷吗?琴声渐停，诺封笑了。他带着满面恬淡温和的笑容，不置可否，不发一言。梅黯龙也沉默着，许久许久。夏日风声辽阔，窗外柳影入潭，泉声汩汩。梅黯龙的目光，迎着阳光却依然深邃。他叹息，"梅诺封道长，荒石要去沈国了。"他低头看着指尖，"荒石说，我错了，我不应该这么支持朝廷。"诺封只是轻轻一抹琴弦，带出夏日的一抹余音，"让他走。"声音无比淡漠，却又坚定，他低声重复着，"就让他走。"他微微侧头，白须反射着淡淡的光，"难道我们就这么下去吗？等着漠承渊死？还是等他回心转意？"声音里终于平复了波澜,"如此便好。"然后他带着恬淡如初的温柔微笑，轻轻提起，"你知道那个杨宽行吗？""杨宽行？"梅黯龙皱眉。诺封叩动琴板，"辅国大将，杨宽行。"他的唇角泛起一丝涟漪般的微笑，"嗯。他有圣兵印。"炽热的空气有那么一瞬停止了流动。梅黯龙呆滞了一秒，然后猝不及防地笑出来，"我知道。"待梅诺封回过神来，仺山雾散，阳光里，那是又一个明媚的盛夏。寒冷，可是依然是夏天。他笑着，对身旁的孩子喃喃，"如此便好……如此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