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花了三四天的功夫”
旧房里也没什么东西,随便收拾几件衣裳就去了新宅院。
宫里宫外,林夕梦炽手可热。
后宫人更恨,尤其是崔嫔、吴更衣等人,几乎恨得咬牙切齿。
“罪臣之女,小小的六品贵人,竟是要爬到我头上来”
“这么些年皇上一直宠着她,究竟有什么好!”
华锦宫里,崔嫔砸了一盏又一盏的茶。
精致细腻的白玉茶碗落地开花,发出‘啪’的一声,她胸口起伏面色铁青。
“除了一副好皮囊她还有什么?”
大宫女荟儿轻手轻脚跪地捡碎片,小声道。
“可不就是这个,皇上向来看中的就是这个”
崔嫔两眼圆睁:“你给我住口!”
越发显得老天不公平了。
如果林氏凭借别的得宠她还无话可说,偏偏这皮囊她最不平。
想当初她也是青春靓丽,也是温香软玉。
那时候皇上刚刚通人事,像個毛孩子一样要也要不够,眼里心上都是她。
他夸她漂亮温柔又可爱,还说自己这辈子都不会辜负。
可惜……
这些话时效太短,短到第二天早上他就忘了一样。
崔氏从没计较过,也从不奢望皇上只有她一个。
她要的不多。
“只要皇上心里有一点点我的位置就好,哪怕就在一个角落,我就心满意足”
“可你知道吗?”
她看向自己的宫女荟儿。
“我这华锦宫,皇上一次都没来过”
尚宫局的人来布置寝宫,来送份例,御膳房的人来送膳食,花鸟房的会来送盆景摆件,底下几个美人会来请安。
“所有人都来过,唯独皇上不来,我这个崔嫔看着是个嫔位,实际就是个摆设”
她抓起荟儿的衣领。
“你说皇上日日上朝,那些御史大人就不会催吗?”
“皇室开枝散叶雨露均沾,这么重要的事御史大人们会不管?”
荟儿吓得直哆嗦。
“娘娘您不必着急,皇上一定会来的”
“什么时候?”,崔嫔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似的,左右看着荟儿的脸。
荟儿身体更软,直接哭出声来。
“奴婢……奴婢……”
可怜的宫女怎么可能知道皇上的行程,只能应付说等皇上忙完这一阵,她一定会来看娘娘的。
“等,我怎么还要等”
“皇上登基都快一年了,我得等到什么时候?”
她怔怔的放开荟儿,无力转身进了内室,再也没出来。
类似的场景从入了冬就比较明显。
先是莫名烦躁,后开始暴饮暴食喝酒,这些都还好说。
现在居然开始动手打人。
荟儿无力挽起袖子看身上的伤口,眼底无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
——
谢辰瑜这边。
当日布衣素服去了林家,孟氏死活不肯收那些金子,谢辰瑜不好勉强,略说几句话就离开。
日子一天天过去。
户部尚书宋云志赏了白银千两、上好的丝绸三百匹,官服加珠、官帽加高等。
有实际的也有名誉的,也算对得起宋云志这些日子的付出。
徐景忠作为下属,赏赐就少几等,白银三百两丝绸一百匹,官服官帽都无。
早就心里憋火的宋云志心里总算舒坦些,看徐景忠眼光和善不少。
户部别的官员也得了赏赐,多多少少总算没空下谁。
江南柏家也得了厚赏。
柏云初作为此次丝绸调色的主要贡献人,他得到兴盛染坊一半的分账,正式成为苏州城这个最大染坊的半个掌柜。
若问另外半个是谁?当然是朝廷。
万邦朝贺所有的都已经论功行赏,只剩下林氏。
这让谢辰瑜很头疼,一个想给,一个不要,从没遇到过这种天上掉金子还不要的傻子。
“一帮蠢货”
赵海吓得一哆嗦,偷眼看皇上,却见皇上脸上毫无怒气,竟还隐藏着几分高兴?
五雷轰顶。
赵海这辈子都没想到过皇上居然会以这种表情骂人,上次听到皇上骂蠢货时,那人已经人头落地,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啧,林贵人还是与众不同。
——
第一趟出师不利,第二趟谢辰瑜也不想再装,直接派赵海前去下密旨。
正月底的某天。
林氏正再院中浆洗衣裳,双手冻得通红开裂,每个指头上都有口子,关节处还有裂口,已经被冷水泡得发白。
此时赵海穿着华丽丽的太监服前来,手里的浮尘白花花格外碍眼。
林氏抬头望他,被一片白花花的浮尘亮得睁不开眼。
“请问你是……”
上次布衣素服的赵海,和今日华衣锦服的赵海全然不一样,孟氏没认出来。
“我是宫里来的太监,夫人可以唤我一声赵海,我是来替皇上和林贵人传话的”
听说是宫里来的。
又是皇上又是林贵人,孟氏忙擦干双手要去摆香案,被赵海拦住。
“夫人不必忙,今日也不是什么圣旨,只是一道密旨”
他缓缓拿出一封信,慢慢读着。
孟氏毕竟出身读书人家,时隔十几年也能听懂,意思就是林贵人品行贤良在宫里能协助皇上皇后处理各种事宜。
“林贵人深得朕心,又在万邦朝贺中立下大功,特赐下两进宅院一座,白银千两,良田八十亩,钦此”
孟氏:“……”
巨大的震惊和喜悦涌入头脑,规矩礼仪什么都忘了,年仅五十却风烛残年的老夫人泪流满面,膝盖一软跪在地上直呼谢主隆恩。
“皇上说了您可以免跪”
孟氏当然不敢,可她身体不好,跪下确实不容易再起来,还是赵海狠狠扶了她一把。
这时林二夫人从外头回来,手里挎着篮子,高兴唤着大嫂。
“我又接到活儿了,洗完这筐衣裳足足能赚八十文,够咱们吃三四天的饭了”
孟氏抹着眼泪走过去,向她介绍赵海,告诉她好消息。
林二夫人激动得泪流满面。
“是真的?我没再做梦吧,我不用再做工了?”
“是的,你不用了”
孟氏喜极而泣,苦难中熬过来的人终于忍不住相拥。
赵海离开后,频频回头望向那个小院。
不知道受到触动还是怎样,眼眶居然红肿湿润。
他踩着小太监的腰背上了马车,回城一路上都在看外头。
“嗨,这么多年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今儿个居然见了一回”
“人世间什么东西最贵?当然是这种了啊”
八壹中文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