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慎廷起身，目光未动。董甜怔了下，还是向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在等我？”
不是她非要自作多情，而是知道，就算陆慎廷是为了磊子的事儿过来，老太太都走了，他也没必要还在这。“附近坐坐？”
陆慎廷这声询问透着点不自信。两人多长时间没见了？关于董甜的消息都是赵武在传达，他今天本不必过来的。“刚好”会议提前结束，他担心赵武一个人搞不定老太太，磊子是他的亲信，是他兄弟，他还是亲自过来才放心。并不知道她会在。他不是为她而来。他这样告诉自己，或许，是游说吧。陆慎廷看着她，目光里收敛着温度，还有那么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贪婪。董甜几乎没让他等就点头答应了，“好。”
早就过了吃饭的时间，附近能坐一坐的小餐厅都到了午后歇业的时间，多半都要到下午四点才会再度营业。董甜带陆慎廷去了一家冰粥店，这年头算是新鲜的店面，北方对粥的研究十分寡淡，老板是个广东人，把家乡的传统吃法带到北方，在这炎炎夏日，出乎意料的受欢迎。董甜要了一碗枇杷西米露，帮陆慎廷要了一个荷叶绿豆粥，都是做好的成品在后厨放着，店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点完马上就被送上来了。“等小学开学，我就把瑶瑶接到我那儿住，妈跟你说了吧？”
赵武说他最近忙得很，公司里出了不少事，要把陆丰碑的势力都从集团铲出去并不太容易，董甜就没有刻意找他，只跟楚韵商量了两个孩子的上学问题。董甜现在的房子距离市实验一小比较近，这所小学是海城唯一的素质教育试点小学。她很早之前就跟陆慎廷研究过这个问题，学校也是早就帮两个孩子敲定的。那时候，一家人刚搬到海城不久，整整齐齐住在那个宽敞的四合院，瑶瑶大笑的声音总能从前院直接传到后院，家里总是热闹的。年前，陆行舟回家的时候，还和瑶瑶研究着要在温泉里养鱼来着……上回，董甜去家里看楚韵的时候，发现那个温泉池子已经被填上了。楚韵只说，陆慎廷不喜欢，也没人去泡，留着占地方。董甜还记得，他说过，为了把水引进来，不仅花了很多钱，还托了好多关系才拿到许可。可如今随随便便就能填平。董甜搅和着粥碗，吃了一小勺，满口是枇杷的果香，她却没什么心情吃。“辛苦你了。”
陆慎廷吐出四个字，“你忙不过来的话，我可以安排保姆。”
“已经找好了。”
“你有什么需求，可以跟赵武说。”
“我正要跟你说这个，不用让赵武再跟着我了，总麻烦人家我过意不去，你给梁子哥的那笔钱我拿到了，谢谢，但店里真的不需要，我会给儿子存起来。”
董甜放下汤匙，很郑重地看着他，“陆慎廷，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晚了，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或许我们最开始的相遇本就是人为的错误，我很感激你，那时候能挺身而出救下我，真的，谢谢。”
陆慎廷捏着汤匙，骨节有些发白，目光一点点暗淡下去，“不必这么客气。”
“你毕竟是行舟的母亲。”
他刻意地补充。之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吃完之后，客套了几句，陆慎廷驾车离去，董甜向着他离开的方向看了几眼，心中反倒轻松了。她看得出来，他陷在对她的愧疚里，可她记忆里的那个陆慎廷，本该高高在上万丈光芒，实在不该被感情纠缠。他的幸福，本就不是自己给的，是她想太多，天真了。董甜回到店里的时候，主管一脸焦灼地看着办公室的门，尽管离着还远，但仍能模糊听见里面的争执声。见到董甜，主管松了半口气，“老板，您快去劝劝吧，刚才动静太大了。”
董甜的脸黑了多一半，让他们谈谈不是让他们在这吵架，怎么连这点事儿都不懂了？她过去，一巴掌拍门上，“开门！磊子红着眼，脑子烧着了，当即扯着嗓子回了一声，“滚！”
董甜一怔，臭小子长本事了？石头听出董甜的声音，起身要去开门，却被磊子挡住。他皱眉瞪他，“是甜甜姐！”
磊子这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负气让到一边。董甜进门便不客气地揶揄，“让谁滚？”
磊子看她一眼，又赌气地低下头，讷讷道歉，“对不起。”
董甜看着桌子斜板凳倒的办公室，叹口气，“要吵架就回家吵，在这闹腾是想让人看笑话，还是不想做生意了？”
“对不起。”
这次道歉的是石头。他默了片刻，又说：“甜甜姐，我这就带他回去。”
说着去拽磊子的胳膊。磊子钻了牛角尖，像个只知道闹脾气的愣头青，平时的机灵劲儿都进了狗肚子。董甜长出口气，“你们家老太太来闹，是你没处理好，哪来的脸生气？”
“嫂子，我……”磊子抱着脑袋说不出话。石头缓了缓，“走吧。”
磊子知道在这僵着也不是办法，这才站起来，打算跟石头走。“那我们就先走了。”
石头跟董甜说一声，维持着最后的体面，却没有直视董甜。董甜叹口气，“日子是自己的，冷暖自知，用不着向别人解释，也用不着介意别人的眼光。”
石头闷闷应了一句，转头出去，走在了前面。他一直好好的瞒着，今天磊子家的老太太来一闹，几乎相当于当着店里所有人的面把他给扒光了抽了脸。可说到底，还是他自己太软弱。老太太在外面骂的时候，他就只敢在办公室躲着，像是回到了几年前，因为家里穷，不敢惹事，就只能等着被欺负。带着一身伤，还不敢跟哥哥说实话，因为他知道，他们没资格惹事。而且，他觉得老太太说得没什么不对。他是变态，不能耽误了磊子，磊子明明是想要娶媳妇来着。磊子骑自行车载他回去，下沉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风都还是热辣辣的，石头紧紧皱着眉，盘算着明天，却怎么想，都看不见光。这件事闹得有点难看，许美静那边也得到了消息，打电话给董甜问她的意思。董甜能有什么意思？在她看来，这件事已经翻篇了。许美静听出董甜的态度，笑着说：“小董妹妹，你不懂，现在人们都封建，有挺多会员都挺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