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阊区，石路电子商场。
四处摆放的摊位之间，陈墨正和戴任宇一起左看右看，给接下来的主机挑部件。
当年在工作室的时候，由于时不时就会有器材缺漏，他经常需要去买这些零部件。
所以一来二去，他至少知道要配电脑应该需要些什么部件，预算大略应该压在什么水平上。
只是因为年头太靠前，一下不太适应这些老古董。
“小伙子，我看你在这逛了老半天，好像也没看上什么东西啊？”大概看陈墨和戴任宇晃悠了很久，又什么都没拿，有摊主主动上来和他搭话，“你要是想配整机的话，我可以帮你在我这儿看看。”
“别，大叔，你这儿帮我配个整机，怕不是外头光鲜亮丽，里边只能跑破烂。”陈墨一口回绝。
“哎呀，别这么武断嘛，先说说，你预算多少钱？”这中年摊主搓了搓手，只是笑。
陈墨跟戴任宇对望了一眼，才回头竖起了三根手指，”三千。”
“三千足够了，搞个英特尔e7400的cpu，搞个2g，ddr2的内存，再搞个影驰9800gt骨灰上将的显卡，硬盘的话……给你搞个wd，就是西部数据的500g的，你觉得咋样？”
这么一串东西砸下来，陈墨忽然觉得有点晕——他是真不知道这些东西在眼下的性价比，两眼一抹黑的那种。
要不问问夏师兄？
他摸出手机，刚想给夏明徽打给电话，突然看见屏幕上有电话进来。
陈墨接起电话，“喂，大钱，怎么了？”
“老陈，你现在人在哪儿啊？”对面传来钱柳逸的声音。
“我在外面买东西呢……什么事找我啊？”陈墨略微把电话挪得离耳朵远了点，让周围的嘈杂声音传进去。
“那个，老陈……”钱柳逸说话有点犹犹豫豫的，“有个事要跟你说。”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楚芷夏到我们宿舍来了……说是来找你，有事。”钱柳逸这次说话没那么磕磕巴巴，但显然有点小心翼翼的意思。
陈墨皱起眉头，本来离耳朵有点距离的电话也立刻贴紧了，“楚芷夏？来宿舍？她来找我干什么？”
一连三问，引得旁边的戴任宇也看了过来。
也就是中年摊主还在等着陈墨打完电话，然后继续给他推销电脑配件。
“我不知道……就是我和板子准备出门吃饭的时候，看到楚芷夏在宿舍外面等着。”钱柳逸赶忙回答道，“而且就是在楼下站着，好像也没有上去的意思。”
“之后呢？”陈墨眉头愈发皱起。
“之后我就上去问她有什么事，她就问你在不在。我说你不在，她就要走，然后我和板子看有可能要下雨，就把她拉回宿舍，让她躲一下。”
“……行。”陈墨顿了片刻，“谢了，我马上就回来。”
“可老陈你不还要买东西……”钱柳逸愣了一下。
“这种事情不处理要出问题的。”陈墨解释了一句，“大钱，麻烦你帮我再稳一下楚芷夏，等我回来再说……而且别告诉她我会回去。”
“你这要求还真是多……行吧，我尽力。”钱柳逸苦笑答道，“但老陈，你可快点，我和板子晾在这儿是真难受！”
说完，他就直接挂了电话。
陈墨顿了几秒钟，直接转头看向戴任宇，开口道歉，“对不住，任宇，我可能要回宿舍一趟，没法跟你一起吃饭……楚芷夏她还在宿舍那边等我。”
“楚芷夏……你们不是有qq的吗？怎么不打个电话问问她？”戴任宇有点疑惑。
“那能一样吗？”陈墨叹了口气，对自家好兄弟很有耐心，“她既然没打电话，直接找到宿舍来，就说明这事儿不是打电话能解决的。”
“倒也是。”戴任宇点点头，转头就走，一边走还一边说，“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之前老陈你和小云闹矛盾的时候，也是上门才有用。”
“说楚芷夏呢，你怎么扯到小云身上去了。”扔下身后还有话想说的中年摊主，陈墨听着戴任宇的话，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就是想到而已……小云应该已经回南通了吧？”戴任宇只管继续问下去。
“回了，周五晚上的时候，我送她去的火车站。”
“那老陈，小云和楚芷夏之间，你到底打算怎么办啊？”戴任宇略微放缓了脚步，认真去看他，“她们两个关系那么特殊，你总得有个说法出来吧？”
“没到时间呢，拿什么说法。”陈墨压根不应，“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戴任宇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在高中认识的好兄弟陈墨，已经完成了从痴情专一到渣男的转变。
……
在商场门口叫了辆车，陈墨一路回了宿舍。
等他走下车的时候，天上落下来的雨点已经越来越大，打在头上都有感觉了。
一边跑进宿舍，陈墨一边给钱柳逸打了个电话，“大钱，楚芷夏呢？”
“在咱们宿舍里坐着呢……老柯在睡觉，压根就不知道这事儿，胖子和老萧出去打cf了，估计不到雨停是回不来的。”
陈墨松了口气，“所以这事儿，其实就你和板子知道？”
“也不止……楚芷夏走到我们寝室里的时候，应该也有被其它男生看到。”钱柳逸语气有些犹豫，“咱们班的男生估计也有看到的。”
“行，我知道了。”陈墨只是叹气，“我到宿舍了，大钱你可以放松了……明天我请你好好搓一顿。”
“你到了啊？那敢情好。”钱柳逸一时大喜，“那我和板子先走了，正好给你和楚芷夏留点地方。”
“……行，辛苦你了。”一边回答着，陈墨一边快步上楼。
中间遇见下楼的钱柳逸和王坂时，他很有分量地拍了下两人的肩膀，然后与他们擦身而过。
等走到自家宿舍门前，陈墨在门口顿了下，吸了口气，才走进门去。
推开虚掩的大门，他看见楚芷夏坐在一张临时从外面搬来的椅子上，微微抬头，望着外面的瓢泼大雨。
安静了几次呼吸的时间，陈墨没有直接出声喊楚芷夏，而是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然后伸手蒙住了少女的眼睛。
没有防备的女孩吓了一跳，就要挣扎。
“猜猜我是谁？”他带着些笑意开口问道。
“陈，陈墨？”楚芷夏几乎不受控制地反问道，声音里甚至有几分慌乱，“你，你怎么回来了？你的室友，不是，不是说你有事情出去……”
“怎么，许我有事情出去，就不许我回来啊？”陈墨的语气有些无赖，“反倒是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跑到我宿舍这里来了？是不是无师自通，学会查岗了啊？”
“那个，我错了……”少女小心翼翼地说道，“但是，你能不能，能不能先把手放开啊……”
“不行，你不把事情说清楚，我就不放。”陈墨的语气愈发不讲道理。
“可是，可是这样按着，有点难受……”少女的声音低了一点，有了点委屈的意思。
“……好吧，我放。”陈墨叹了口气，松开手，“但事情你还是要讲清楚的，为什么突然跑过来找我？”
“没，没什么的，就是想过来一下……”女孩有些笨拙地表达着，甚至不敢去看旁边坐到桌子上的陈墨。
“说谎。”陈墨毫不犹豫地戳穿了她，“楚芷夏，你可不是个擅长掩饰想法的人……要是换成之前两天，你应该跟奕梓萱吃完了晚饭，在宿舍里看书吧？”
楚芷夏低下头，不说话了。
确实，前两天的时候，她的时间安排确实是这样的。
简单，却也充实。
“有事情就说。”陈墨叹了口气，“否则可就坦白从严，抗拒打死了。”
“不是，不是坦白从宽么……”少女吓了一跳，转头去看他。
她漂亮的眸子里有惊慌，但陈墨不知道为什么，却看出了些许安心。
陈墨有些不解，但这并不耽误他继续“逼迫”楚芷夏说出真相。
“你不说，我就去问奕梓萱了。”陈墨叹了口气，“再不行，我就把班里的女生都问一遍，也算是竞选班长的预备工作，跟女生们都熟悉一下。”
“不，不要。”少女慌了一下，连忙阻拦他，“大家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说我的……”
“那你就直接告诉我。”陈墨黑着脸，跳下桌子，“多大点事，还要藏着掖着。”
问奕梓萱是可行的，但问其他女生肯定是不行的，真搞得人尽皆知，乐子就大了。
“那个，陈墨。”或许是被陈墨的动作刺激到，又或许是害怕他就此离开，楚芷夏忽然出声，“你，你等我一下好不好？我马上告诉你……”
这是要整理思路？
看着女孩小心翼翼地模样，陈墨只是点点头，“好。”
在静静等待之中，他看到楚芷夏拿出手机，努力按了好多下按键。
不过片刻，少女的手机又振动了一下，显示有消息进来。
然后，女孩就将手机抱在抱在胸前，很缓慢地转过身来，似乎想要看他，但却又不敢看他。
“喏……”少女用力抿了下嘴唇，然后才双手把手机递出来，“就是，就是因为这个。”
陈墨愈发好奇了。
他接过手机，看到上面是一张照片，发信者是奕梓萱，而照片上的内容是他扶着宁仪的动作。
啊？
当时信息社那栋楼里应该空空荡荡，没有人才对吧？
谁拍的？
陈墨看着这张照片，皱起了眉头。
不过比起照片的拍摄者而言，陈墨眼下关注的另一件事更加重要——楚芷夏居然会因为这么一张照片，跑过来找他？
她在想些什么啊？
当然，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的，陈墨甚至还要把自己受害者的形象拉满，“算了，我来解释一下吧。”
他重新坐回桌子上，言之凿凿，“今天夏师兄让我去信息社送人家学姐回宿舍……就是照片上这位宁仪，宁师姐……可能有人盯上了她。”
陈墨一边指了指照片，一边继续解释道，“宁师姐出教学楼的时候，不小心踢到地上翘起来的地方，我扶了她一下，才没摔倒。”
说完，他又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楚芷夏，动动你的脑子，好好想一想，谁没事找这么个时间点，还专门抓住这么个动作，去抓拍？你就不觉得人家是故意想要搞事情吗？”
楚芷夏被陈墨说得头低了下去，洁白的脸蛋，小巧的耳朵，甚至修长的脖颈上都泛起了玫红的色泽。
“那，那我就先走了……”少女急急站起身来，就要跑走，连声音都几乎听不见。
“不，你不能走。”陈墨转回身去，动作很轻盈地把宿舍大门给关上了。
这要是给你跑了，那我不是白瞎这么好的机会了？
女孩的动作僵在原地。
一时间，宿舍里面安静异常。
“那，那个，陈墨，你还有什么事情吗……”不知过了多久，在“怦怦”的心跳声中，少女努力鼓起勇气，向陈墨小声问道。
“有，很多。”陈墨板着脸，“你过来，把话清楚。”
“可以不过来吗……”少女下意识地向后缩了一下。
“那我以后不理你了。”陈墨冷笑一声，“犯错还不听话的坏孩子，那是要受惩罚的。”
“那，那我过来……”楚芷夏看着他的样子，只能乖乖走回到椅子旁边，坐了下来。
“我问，你答。”陈墨依旧话语冷硬。
“好……”
“为什么人家只是给了你这么一张照片，你就跑到宿舍来找我了呢？”
陈墨手指轻轻点着着桌面，叹了口气，“想要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有很多对不对？比如打个电话，或者发条消息，或者等明天的时候再问……也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吧？”
女孩人都缩了起来。
“楚芷夏，我本来今天晚上在外面有事，因为你才赶回来……”陈墨催促了一句，“你要是还想浪费时间，那今天晚上干脆就把你自己赔给我算了！”
女孩吓了一跳。
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说出这句话的同时，陈墨忽然听到自己头上传来了响声。
他警惕地抬头看去，然后才恍然大悟。
妈的，唐柯一直在寝室里睡觉呢，可能他是刚刚才醒，碰到护栏出了声音，但也可能他就是在那里装睡，一直没有出声！
想到这点，陈墨看了眼女孩，又往门外看了眼。
肯定不可能让楚芷夏到外面去的，那只会让她更慌更失措……
“老柯，别装了。”陈墨站在底下，没好气地说道，“赶紧下来。”
床上依旧毫无动静，仿佛陈墨刚刚听到的声音还是幻觉。
“你不下来，我可就要帮你下来了啊。”陈墨又说了一句。
床上还是没有动静。
陈墨笑了笑，直接抓起唐柯桌上一只袜子，就往梯子上爬。
“来，老柯，吃点好的。”等爬上床，陈墨语气温和地靠过去，一把扯掉了唐柯盖在脸上的鸭舌帽。
感受到自己臭袜子气息的唐柯再也装不下去，在千钧一发之际握住了陈墨的手腕，“爸爸，别，我错了，我错了！”
“呸，你小子就净想着偷听占便宜，不给你点教训你会认错？”
“错了错了，真错了！以后再不敢了，爸爸！”唐柯拼命转头，试图不让陈墨把袜子塞进他嘴里。
陈墨的手终于停了一下，“真知道错了？”
“真知道了，真知道了！”唐柯喊了出来。
“你小子是真不老实，搁那儿偷听半天，还想偷听到结束啊？“陈墨一脸嫌弃地扔了臭袜子，拍了拍手，”要不是刚才的声音，恐怕还真让你听完了！”
“不是，老陈，我冤枉啊……”唐柯欲哭无泪，“我刚刚就是被你和……反正是被说话声弄醒的，刚才那个气氛里，我总不能直接坐起来吧？”
陈墨挑了下眉，“行了，少贫嘴，漏出去一点风声，我都当是你大嘴巴说出来的……到时候十八般武艺伺候，有你享受的。”
“别，我肯定给嘴上拉链。”唐柯连连摇头，“老陈你放心，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亲卫队，你指哪，我打哪！”
“狗屁亲卫队，你小子除了会戴个帽子，靠张脸到处得瑟，还会什么？”陈墨又开始嫌弃起来了，“豆芽菜一根，打架干活都没力气的，我要你何用？”
“不是，老陈，那你要我怎么样啊……”唐柯彻底躺平放弃了，“除了卖屁股不行，往嘴里塞臭袜子不行，你想咋样咋样吧……”
“去你的。”陈墨差点笑出声来，“老子还有事，懒得理你。”
说完，他就顺着梯子下去了。
唐柯悄悄往右边靠了靠，看见陈墨洗了个手，带着楚芷夏出了门，才松了口气。
“妈的，真是倒霉，本来都快熬过了，结果还是被老陈发现了。”他哀声叹气了一句，又自言自语起来，“不过楚芷夏和老陈搞成这个样子……就是要谈恋爱吧？那他那个青梅……”
寝室里只剩空调的声音，还有唐柯的自言自语。
还有窗外的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