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身负重伤的王贲脸色苍白,被几人合力抬了进来,王翦紧锁眉心看着素来谨慎的儿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将目光放在随性的侍卫身上,还没等开口发问,大夫便放话。
“使不得,这伤口太深,险些伤到根本,恐怕这两月都得在床上将养。”
话音落下,王翦素来带笑的嘴角垂下,冷眼望向旁人。
那群侍卫哆哆嗦嗦将情况叙述,本来王贲带领众人准备去城外兵营,谁知却被蛰伏,不幸坠马事小,来者身手了得,他负伤自然占不到上风。
好在人马占尽优势,但因为二者交手数个来回,难免有剑伤。
咸阳附近,用剑高手。
王家素来井水不犯河水,想必不是冲着王贲本人,近来与他交好的,可不就是本人吗?嬴修远唇角微扬,有了些许头绪,赵高已经病急乱投医,想用这种方法牵制他的行动。
可笑。
“药材补品不够的话尽管去宪章府拿,这件事我会负责追查。”
嬴修远将王翦拉到外面,在其耳边低声道。
两者聪明自然无须多说些什么,现在王府出事,也不便在此多留。
将酒亲自交给眼前人后大步离去。
有件事,他在白天就想做了。
……
城西张府外。
刘伯温坐在马车上,他看着手中探子传来的情报,略微锁眉用余光打量嬴修远,有些不解为何七公子会寻到这里来。
明明这张坤并没有出彩之处,早年靠入赘借助岳丈的本事才得以走入仕途,不过这林家也算慧眼识珠,张坤比起寻常走后门的有些本事,虽然称不上扶摇直上平步青云,却也担得起稳健二字。
“公子,您确定是这位了吗?”
他有些狐疑,不太敢相信是嬴修远做出的选择,寒门中比他优秀者比比皆是,而这位的官职在诸位翘楚中,只能算得上中庸。
嬴修远是何人?
选最优,其余大抵是看不上,为何偏偏是这位。
犹豫片刻后,他还是选择开口询问眼前人,再度确认。
闻言嬴修远摇了摇头,他的指间落在最下方,示意眼前人察看。
“难道有比这更合适的吗?”
桃李满天下,结交甚广,最主要是从最底层做起。
与百姓息息相关。
这样的人若是利用好,可比那些清高的寒门官员有用的多。
若说冯去疾,能代表权贵,那么张坤,代表的并非寒门,而是百姓。
刘伯温看到这,也算明白过来,但仍旧心存疑惑。
“的确是上上选,但……”
他欲言又止,目光看向旁边那卷竹简,这上面的人名为吕良,也出身寒门言行举止幽默风雅,此人有颗七窍玲珑心,即便是在利欲浮沉的朝堂,也如鱼得水。
这样难道不比张坤要好吗?
而坐在那的七公子,只是淡淡瞥了眼。
“心不诚,又有何用。”
此人好在七窍玲珑,坏也在这处。
能因利益被拉拢到这边,难保不会因利益将他们背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嬴修远素来信奉这点,干脆杜绝。
话音落下,进府内通禀的下人带着张坤疾步走来,险些没有站稳,若不是有霍去病在旁搭把手,只怕要在众人面前出洋相。
他身着藏蓝色便袍,银冠束发,容貌算不得好看但自有文人的风雅。
“不知七公子来访,下官有失远迎。”
方才还在喝茶,谁知看门的下人忽然窜入屋内,说是七公子在府外。
吓得他连茶碗都落在地上,连忙张罗丫鬟收拾跑到外面来。
果然是七公子。
“无需多礼,此番是我不请自来,起身吧。”
嬴修远携刘伯温下马,后者仔细打量眼前人,当瞧见府内站满的人,露出抹会心的笑容。
倒也不算糊涂,行这么大的阵仗,想必无论那位贵人来,都不会刁难。
谁知张坤竟然跪在地上,并没有起身的打算,而是将腰再弯了几分,沉声道。
“听闻犬子得罪于您,下官愿领罚,以平殿下心头怒火。”
四两拨千斤。
嬴修远抬眼望向此人,如山的威压令张坤有些瑟缩,但仅是一瞬,他又恢复方才的模样,并未露怯。
见状,他脸上表情破冰,如积雪消融露出抹笑意。
“张大人不必如此,今日本公子登门,并不是为了这无伤大雅的小事。”
有事前来。
闻言张坤面色微变,当即让出路示意几人进府,等到将下人全部驱散后,才开口询问。
“是下官浅见,不知公子前来所为何事。”
在这里除了嬴修远带来的霍去病与刘伯温以外,还有林琅。
直觉告诉张坤,兴许与他这不成器的儿子有几分关系。
却见上面那人用眼神示意刘伯温,边喝了口热茶,边对着他说。
“我这有一物,愿与大人合作,不如您瞧瞧。”
洁白如雪的薄纸入手,上面明显是墨迹,他仔细地打量着此物,啧啧称奇,究竟是从何处得来,为何闻所未闻?
那眼底的热切,是做不了假的。
鱼上钩了。
嬴修远眉毛微扬,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张坤抢先。
“嘶!七公子,这…为何偏偏是下官。”
虽然还未介绍,但明眼人都知道与科举制有关,但文官无数,怎么也轮不到他这平平无奇的人来搅和。
莫非有诈?
想到七公子的作风,他忍不住在心底揣摩,生怕答应了掉入陷阱。
谁知上面传来一声嗤笑,那位淡淡瞥了眼张坤,语气也是轻慢仿佛在叙述着些简单的话,但内容却令人心惊不已。
“本公子说白了,也是顽劣的赌徒,只是想问问张大人愿不愿意,与我来上一局,押注寒门崛起。”
寒门崛起。
这四字一出,张坤面上表情并未有丝毫变化,但眼底却因此掀起惊涛骇浪,忍不住抬头仰视着坐在主座的青年,明明是与他儿子差不多的年龄,两者却犹如云泥。
他的指腹摩挲着白纸,心也慢慢定下来。
张坤对嬴修远的话没有丝毫怀疑,因为他知道,手里的这东西,无论贵重与否,都能取代竹简占据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