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时带着两人冲出来得太突然,引来了会所保安,不过保安看到顾简迟时,微微一愣,顾简迟顺势抛了个眼神过去,保安便止住了脚步。
冲在最前面的纪时一心只想赶紧离开这个会所,完全没注意这些。
三人冲出了会所,纪时回头看到保安和方才里面的人都没有追上来,这才安下了心。
纪时停下脚步,气喘吁吁,手还有些发抖,松开紧紧抓着的两人后,他对着桑雅霓又气又急地骂道:“我早就叮嘱过你,不要来这种酒局,你就是不听!要是我今天晚一点点到,你就完了!”
纪时想想都后怕。
“小时哥,对不起,我不应该不听你的话,我……我只是……咳……呕……”桑雅霓觉得肚子一阵翻涌,一副要吐出来的样子,她下意识地扶住旁边一个物体,低头就想吐。
“等等!”纪时立刻扶住桑雅霓,将她掉转了一个方向,然后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旁边的顾简迟正感慨于这个年轻经纪人的体贴,就听到他斤斤计较地念叨:“别吐在劳斯莱斯上,我们赔都赔不起。”
好吧,体贴什么的都是假的。
桑雅霓:“……”虽然她已经习惯了,但有时还是会被纪时的关注点折服,服着服着,她居然都不想吐了。
“……”顾简迟虽然有些无语,但也有些想笑。他眉毛轻挑,观察着这个发火的青年,虽然都是经纪人,但他觉得这个青年比公司里那些八面玲珑的人精有意思多了。
更重要的是,别看这青年是在责备桑雅霓,但其实他的责备里更多是关心和担心,甚至急得眼睛都红了,似乎有点想哭的样子。
桑雅霓干呕了几声,最终还是没有吐出来,但脸上的妆已经哭花了。
纪时看她可怜的样子,不忍心再责怪,递给了她一包纸,然后去旁边的自动贩卖机前买了两瓶水,递给顾简迟时,他特意道了一声谢。
纪时真心实意道:“刚才谢谢你了。”
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刚才这男人能主动帮他们,已经很难得了。
果然长得帅的人,心灵也美。
顾简迟客气道:“举手之劳,而且……你也救了我。”
纪时哈哈笑道:“我也是举手之劳!”
他一笑就扯到了脸上的伤口,痛得倒抽一口冷气。
接着,温凉的矿泉水瓶贴上了他的脸颊,鼻尖一阵香风吹过,是清冽的冷香,伸在他脸前的手十分漂亮,手指修长,骨肉匀称,指尖圆润饱满。
大约是职业病作祟,纪时看到这双手和闻到这香味的瞬间,想的是“哥哥的手不是手,是阿尔卑斯的山脊;哥哥的香不是香,是贝加尔湖的冰雪”之类酸溜溜的词。
等等,打住打住。纪时强行掐掉内心丰富多彩的戏。
“拿着敷敷脸吧。”顾简迟的声音与他身上的香味一样,浅淡中透着一种矜贵。
纪时按住矿泉水瓶:“谢了。”刚说完,他忽然想起,自己一分钟内说了两次谢谢了,不禁也有些窘迫。
桑雅霓担心地问:“小时哥,你脸上和身上的伤要不要紧啊?我、我看刚才你挨了好多打……”
她说着说着,差点又想哭了。
纪时扭了一下胳膊,又摸了摸后说:“说来也怪,刚才我在里面挨了好多打,但是居然都不怎么痛。”
桑雅霓还是不放心:“怎么会没事?我看他们刚才打得特别狠啊,你不要舍不得治疗费就说没事,这次是你豁出命去救了我,治疗费我会帮你出的。”
“……”纪时露出一种比被打了还要痛的表情,因为他的痛脚被踩了。
因为他表情太逗了,所以旁边的顾简迟有些忍俊不禁。
纪时瞪了他一眼,警告他别笑。
桑雅霓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俩眉来眼去,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
顾简迟忍笑解释道:“那两个保镖是假打,应该只是为了让自己老板消气,否则他撑不了那么久。”这也是他刚才没有出手阻拦的原因,要不然以那两个保镖的力气,几拳下去,纪时估计就没了。
桑雅霓恍然大悟。
纪时没好气地教育桑雅霓:“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刚才在里面喝了酒没?吃了东西没?有没有头晕,或者觉得哪里不舒服?”
桑雅霓疑惑道:“喝了也吃了,怎么了吗?”
纪时用一种你这年轻人真是不知深浅的表情看着桑雅霓,然后拿出手机准备叫车:“你还是跟我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我怕他们给你下药。”
桑雅霓刚刚放下去的心立刻又提上来,她哪能想到去个酒局,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来。
桑雅霓惶恐道:“下、下药?!!”
“对。”纪时又看向旁边的顾简迟,“你也去检查检查比较好。”
顾简迟瞥了一眼红玫瑰会所,略微停顿了半秒才道:“好。”
纪时误会了顾简迟那一眼的含义:“你考虑得对。”
顾简迟疑惑:“?”
纪时自顾自道:“我们还是走远些,免得他们追出来。”
顾简迟:“……”
其实他刚才只是想到约的好友还在会所,并不是担心光头男追出来,对他来说,光头男不值一提。
“快些走吧。”纪时拍了拍顾简迟的后背,忙不迭道,“我们去前面叫车。”
顾简迟垂下眼帘,目光落在纪时搁在自己身后的胳膊上,这显然是一个保护性的动作。
他没有反对,跟着纪时走了。
纪时边走边介绍道:“我叫纪时,是个经纪人。她叫桑雅霓,是我带的艺人,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你是哪家公司的?”
“顾简迟,aa的。”
“aa?”纪时惊讶道,“那可是大公司,他们也做拉皮条的活儿?”
aa影业是霸腾集团下的影视公司,最近连着拍了两部收视率很高,好评度也很高的电视剧,然后成了圈内的香饽饽,许多人都想来投个资,分一杯羹。
这误会就大了。顾简迟哭笑不得地解释:“没有,我只是碰巧路过。”
纪时正想多问几句,比如路过怎么会进包厢里,但刚好这时纪时叫的滴滴车来了,就没有再继续追问,带着两人上了车。
纪时坐在副驾驶座上,顾简迟和桑雅霓坐后排。
桑雅霓后知后觉地问:“小时哥,你刚才打人了……我们怎、怎么办啊?”
一提到这事,纪时就来气,他回头瞪了桑雅霓一眼:“你还知道问我怎么办!如果你听我的话,今天就没这事。”
桑雅霓大学刚毕业,也就比纪时小一岁,但还是被他虎虎生威的眼睛瞪得脖子一缩,小声道:“对不起,我以后都听你的话,再也不敢去这种酒局了。”
桑雅霓解释道:“其实我就是不想错过机会,如果我拿到好的资源,红了,也能帮你多赚点钱。”
纪时听着她的道歉,心也软了,火气就跟泄气的皮球一样,一下瘪了下去,然后想着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又想到自己打了人,见了血,不由得开始叹气。
大约是他这一瞪眼又一叹气的模样特别好笑,逗乐了旁边坐着的顾简迟。
不合时宜的笑声响起,让纪时有足够的底气把台风尾巴扫向他:“你笑什么笑,别以为长得帅,你笑话我,我就不骂你。”
顾简迟:“……”
顾简迟强行把笑意收了回去,不过他那双漆黑的眼睛里还是含着盈盈笑意。
顾简迟的长相是丰神俊朗,优雅矜贵款,他的眼尾狭长而微微上翘,双眼皮的宽度恰到好处,像是二月春风剪裁出来的,精致又有春意,所以他一笑起来,颇有几分撩人的味道。
纪时这两年在娱乐圈里见过不少俊男靓女,却还是被顾简迟身上独特的气质吸引,长得这么妖孽,怪不得能进aa当男艺人,可惜这么好的苗子,不是他手上的艺人。
纪时问道:“对了,你经纪人是谁?要不要联系你经纪人过来?”
顾简迟迟疑地琢磨着,他有很多经纪人,不过那些经纪人是他的手下,而不是他的上司。
他是aa影业的少东家,今天本来是来红玫瑰见刚回国的朋友的,却在会所遇到张总,张总热情邀请他去包间玩。
顾简迟一进去,就看到桑雅霓被光头男占便宜。
顾简迟向来不喜欢这种事,在他看来,潜规则这种事你情我愿,要玩硬的,就没意思了。
于是他随手帮了个忙,桑雅霓也算聪明,赶紧躲进卫生间。再后来,他和中年男人出了包厢谈正事,被匆匆忙忙的纪时踩了一脚,然后又被纪时“救”了。
不过这种被救被保护的感受对顾简迟来说,还……挺新奇的。
“你怎么了?”纪时看他迟迟不回答,便猜测着问,“你该不会也是背着你经纪人偷偷来的吧?”
顾简迟犹豫着该怎么解释,不过显然他短暂的沉默被纪时这个急脾气当成了默认,于是刚停歇的纪时牌台风又刮了起来,开始叨叨叨地无情扫射。
“我说你们能不能长点心,以为这种局能随便来吗?去了这地方,不管你愿意不愿意,都能被吃得骨头都不剩,就算最后没出什么大事,但是小便宜肯定会被占不少,那光头男一看就是一个不好应付的人。”
纪时的话是对桑雅霓说的,也是对顾简迟说的。
比起桑雅霓的心惊胆战,顾简迟则是饶有趣味地听着纪时骂人。
接着,纪时又开始分头进行针对教育:“如果你真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你父母交代。”
桑雅霓原本已经不哭了,在听到父母两个字后,便又小小声地抽泣起来。
纪时说完桑雅霓,又开始教训顾简迟:“还有你,你别以为男人就很安全,在圈里,男人也很危险。”
顾简迟笑了笑:“你说得对。”
“……”纪时被顾简迟的笑噎住了,他觉得顾简迟就是没吃过亏,才能在这种时候笑出来。
于是他唉声叹气了一把,扭着脖子跟后车座的人说了那么久的话,他也说累了,便扳直了身体,有些疲惫地靠在座椅上。
没过一会儿,坐在前面的纪时忽然又说话了,他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倦。
“小霓,我不仅把你当我的艺人,也把你当妹妹。”
“我知道你想红,谁不想红呢?但是有事业心是好事,却不值得你这么做。你说的争取机会,想拿到好资源,那都是我的工作我的责任,你不需要这么去冒险。”
“有什么风雨有什么危险,应该让我这个经纪人帮你扛着,你放心吧,你是我的艺人,我会努力帮你争取资源的。”
“娱乐圈这条路,很多时候我们急不来,不要走这种危险的途径去争取资源,不值得。”纪时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望向窗外。
桑雅霓没有回答,但是哭声又比方才大了些。
顾简迟觉得纪时的话听上去有些天真,有些幼稚,甚至还有些不自量力,却一点也不惹人厌。
以前顾简迟觉得自家编剧写的狗血剧里,男主角对女主角感兴趣的起因是女主角和别人不一样这种事简直是无稽之谈,现在他觉得,艺术来源于生活。
他现在对纪时这个经纪人的确多了点兴趣。
忽然,顾简迟的口袋振了振,是他好友发来的信息。
宋明朗:你人呢?!刚才不是还说到了吗,你这是到哪了?!
顾简迟抬起视线,望了前面的纪时一眼。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从座椅靠枕的缝隙里露出的几缕发丝和一点点下巴的线条。
他觉得跟着纪时去医院应该比去聚会有趣,于是他不慌不忙,甚至毫无愧疚感地给宋明朗回信息。
顾简迟:我有些事,待会儿再去,你们先玩,如果赶不过去就下次再聚吧。
宋明朗:???
宋明朗:你有没有搞错!我才刚回来,你就鸽了我!我们的友谊小船是纸做的吗?
顾简迟:比那个好点。
顾简迟:硬纸壳吧。
后面自然是宋明朗发自内心的“问候”,顾简迟也很自然地无视掉这些“问候”,并镇定自若地把手机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