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鸢被急急送往医院。
各方媒体在外候着,看见林长关抱着新娘步伐急促的离开,长枪短炮的怼上来,被林长关阴着脸毫不留情的踹翻好几个人。
许、林两家老先生接连受惊气急晕了过去,一前一后的也进了医院,许清昼紧随其后。
一场盛大且令人艳羡的婚礼,最后成了人人津津乐道的桃色谈资,绕是有紧急公关,一些小道消息还是飞出去不胫而走。
一时间,都乱了套。
江羡趁乱找到许清川,男人俨然在这场混乱中不受丝毫的影响,甚至在见了她时,笑得很是温和,颇有些如沐春风的姿态:“羡羡,你想要的效果都达到了,现在心情还好吗?”
的确,这是出于江羡积怨多年的报复,恨极时也想过要林知鸢去死,但她还是清楚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
就算她上面有许清川出言说会保护她帮助她,但事情闹得这么大,林家若是真的掘地三尺不罢休,她能躲过去的机率也并不大。
所以她投放的视频和照片,都还是有所保留的,但放出来的东西全然与她的不同,江羡现在除了有些心慌意乱,并没有真的很开心。
她深深地呼吸了下,目光定定的看着他,尽量克制住自己颤抖的语气:“那些东西,是你换掉的吗?”
许清川像是不解,笑了笑:“什么东西,你在说什么。”
江羡直言不讳:“大屏幕上放出来的视频。”
许清川微微一顿,笑容收敛了几分,视线停在她的脸上,似在打量,两秒后道:“没有。怎么了,那些不是你要投放的证据吗?”
江羡目光没动分毫,看起来很纯的鹿眸这时清冷严肃,“不是我的,被人换掉了。”
许清川听懂了她的意思,神色莫名,略微苦笑了下:“所以你怀疑那个人是我,对吗?”
江羡颤了颤眼睫。
他的声音仍旧轻和有力量,口吻里却带着一丝失意,温柔的眸眼浮现出抹受伤。
江羡呼吸一滞,她压低了声音说:“这件事,只有我和你知道。”
是她请求他帮助调查林知鸢,也是他们一起接见了查理斯,甚至有什么新的发现,她都是率先跟他说,这种情况下,江羡脑子里除了想到他,别无旁人。
许清川说:“可是你知道的,我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情。”
江羡心口一堵,不动声色的攥紧了自己的手,凭心而论,面对他这样,她的确再也说不出质问或者责怪他的话了。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能被换掉投放内容,说明我之前的行为那个人是知道的,就算是不知道,手里应该也保留了我收集的那些证据。”
她设想过这件事做完后或许不能全身而退,但她被人盯上了,让她感觉非常的不妙,万一那人把这件事算到她头上,让她背锅岂不是轻而易举。
许清川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也明白她在担心什么,安抚道:“你别担心,我打点过的人,嘴巴很紧,他们不会随便乱说,至于其他的,我现在就让人去查,那人既然跟你有相同的举动,应该也是讨厌林知鸢的,事情闹得这么大,或许那人躲了起来不会出来张扬。”
但愿如此。
这一瞬间江羡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若是冲着许清昼来的呢?
毕竟毁的,可是两个人的婚礼。
借刀杀人也不是不行。
但并没有给她多余思考的时间,这里并不能久留,见裴夕茴找了过来,江羡微微抿唇,先一步离开。
裴夕茴上前后也只依稀看见一片衣角,像是个女人,她挽着许清川的胳膊询问:“清川,你刚刚在和谁讲话?”
“没谁,一个有过合作的伙伴而已。”
裴夕茴:“是个女人吗?”
许清川低头看她,抬手轻轻刮了下她的脸颊,嗓音低笑:“吃醋了?”
裴夕茴羞红着脸,“没有,我就是好奇问问,你不说也没关系。”
自从上次情书事件后,许清川就冷落了她好一段时间,裴夕茴先是哭着找上门争论,后又被告知需要分开冷静,她就慌了,也顾不得自己生气介意,只一心想着怎么跟许清川和好如初,被冷落的滋味并不好受,后来许清川放软了态度,她才敢一点一点的靠近他。
原本以为会等来责怪,许清川却拉着她的手说:“小夕,那封情书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放得久了我都忘了还有这回事,你可以看,但需要跟我说一声,我不喜欢有人未经允许擅自闯进我的书房动我东西,你明白吗?”
裴夕茴被他温柔的语气瞬间冲散了心里的委屈,“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那样做了,是我不对,清川你别生我气了。”
许清川笑着摸摸她的头,“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最近是我太忙忽略了你,是我不对。”
裴夕茴抱着他的腰直摇头,把错全揽在自己身上。
许清川捧起她的脸,在她额头轻柔的落下一个吻:“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的现在和未来都只有你,别胡思乱想了,好吗?”
这是第一次,裴夕茴听见他向自己清晰的表明自己的心意,除了感动得落泪,满心的欢喜,其他一点想法都没有。
往后也是更黏着他,两人之间的感情肉眼可见的升温。
而裴夕茴在听了江羡的话后,回去想了想,自己又跟林知鸢有当年下药那件事的纠葛,这回被当了枪使,也吃了教训跟林知鸢拉开了距离。
现在看林知鸢在婚礼上出了这种丢脸的事情,心情不免有些复杂,但同时,还有点幸灾乐祸的情绪在。
她仰起头去看许清川,“清川,知鸢受伤进了医院我不太放心,有人在她婚礼上搞破坏,我担心她醒来后会想不开,你陪我去医院看看她好不好?”
许清川没拒绝,“好,不过我需要先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再去。”
该走的都走了,剩下的烂摊子他得负责收。
裴夕茴:“没关系啊,我可以等你。”
等婚宴的事情解决后,两人便一同前往医院。
今天这事对不少人的冲击都很大,江羡先安顿好了肖老师,后又被管家请进了医院。
许老先生经过一系列的急救检查,现在人已经没什么大碍,只是脸色很难看,叫江羡过来,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毕竟当初是他指派江羡配合林知鸢对婚礼的事情上心。
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丑闻,她难逃其咎。
进了病房后,她低着头诚恳道:“抱歉老先生,这件事是我的疏忽,导致酿成大祸,伤及了许家的脸面和跟林家的关系,也让您和林小姐受惊了。”
“老先生。”
许老先生淡笑重复一声,到底是上了年纪又急火攻心在医院折腾了一番,神色便有些羸弱苍白,有心无力的模样:“我记得你刚来许家那会儿,个子小小的,嘴很甜,时常在我膝下叫我一声爷爷。”
江羡仍旧低着头,指尖不由自主地收紧。
病房内的气氛压抑。
“也是知道一些你跟小鸢之间的矛盾,平素小打小闹便也就罢了,如今却分不清轻重。”
江羡眼前一花,再定了定神,盯着脚尖呼吸都轻上了几分。
“你是个有上进心的好孩子,办事稳妥也懂规矩,我把你放在阿昼身边做事,是放心的,这些年来也鲜少出过什么差错,偏偏就在今天,在阿昼跟小鸢的婚礼上。”
许老先生沉了声,目光严肃审视:“孩子,你告诉爷爷,你这样做,是对爷爷有什么不满,怀恨在心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进江羡的耳中,却犹如千斤中,让江羡有种被凌迟处死的钝痛惊慌感。
她没有什么犹豫的表态:“不是的,您对我很好,今天这件事是我的责任,您怎么处置我都是应该的,就算把我从许家彻底赶出去我都不会有任何一丝的怨言,爷爷…我很感激您。”
在她话音落下后,很长一段时间,病房都静得落针可闻。
江羡紧绷着神经不敢抬头,心头已经乱成一团,她不清楚老先生这话,说的到底是不是她动手投放视频的事情。
良久后,许老先生朝她招了招手,江羡觉察到后浑身僵硬的上前。
“马有失蹄,人也有失足的时候,又非圣贤孰能无过,你别紧张,这段时间你为了操心阿昼的婚事,也辛苦了,爷爷只是随便问一问,没旁的意思,我看你也有些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其他人照看着。”
就算是这般,江羡也没放松警惕,手心都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背脊却发凉。
“好,我都听爷爷的安排。”
等江羡出了病房,霎时腿软,身子紧紧撑着墙面,心跳几乎快要跳到嗓子眼,好半晌,她才撑着墙慢吞吞的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捧着冷水往自己脸上浇的时候,她在想,或许许老先生还不知道她有过要毁掉婚礼让林知鸢身败名裂的举动。
否则,他也不会这么简单的就放她离开,或许之前诘问的话,也都是在给她施压,考量她是否问心无愧。
江羡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露出马脚,回想起来时,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她沉沉吐出一口气,关了水源,抬头时,忽然发现面前镜中出现了一个人。
登时把江羡好不容易安抚下的心脏瞬间就绷紧得上蹿下跳,她整个人被吓得一颤,惊骇的回头:“你怎么在这里?!”
许清昼看着她苍白恐惧的脸色,不答反问:“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放在以往,或许江羡还有回怼他的心情,她这不都还是因为他神出鬼没才被吓的。
但她现在刚从许老先生那里‘死里逃生’,实在没什么精力跟他唇枪舌剑,也知道自己是问了句废话。
林知鸢也进了医院,他出现在这里很正常。
她摇了摇头,“我没事。”
在他要上前靠近的时候,江羡猛地抬手制止,“你别过来。”
许清昼脚步一顿。
她有些疲倦道:“离我远点。”
许清昼没听,他置若罔闻靠近她,伸出手碰她的脸。
江羡偏头躲过去,浑身都仿佛竖起了尖锐的刺,“别碰我,你退两步,行吗。”
她的声音很低,似乎带了祈求的意味,整个人的状态看上去并不好,许清昼如她所愿,往后站了站。
他问:“你来医院做什么?”
江羡从墙上扯了纸巾下来,擦自己湿漉漉的脸跟手,垂着眼睑:“老先生叫我来的。”
许清昼的脸色微变:“他为难你了?”
扔了纸巾,她把自己的头发重新松开再扎起来,一张素面朝天的淡颜脸庞清晰的出现在许清昼的视野中。
“没有,只是随便问了几句话。”
许清昼:“今天这件事是不是吓到你了。”
江羡下意识的翘了下唇角,但面上的情绪很淡,“你问错人了,被吓到的应该是你的妻子。”
“没有领证,法律上并不承认,也没有走到交换戒指那一步。”
江羡怔了怔,是了。
她看过婚礼的流程,在播放完他们的感人的爱情故事后,才是互相再度表白并承诺,随后交换婚戒,接着亲吻拥抱。
但差错就出在爱情故事的这一步。
电光火石之间,有什么在江羡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倏然抬起头,看向许清昼,问他:“你好像并不惊讶,也不意外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为什么表现得这么淡定。”
在她看来,许清昼跟林知鸢有着青梅竹马的感情,也交往多年,就算分手也都是互相赌气,一个包养情人不断,一个床伴不绝,回国后都能摒弃这些,重修旧好破镜重圆的在一起并结婚。
中间似乎出现了点偏差,但他们结婚的心是有的,许清昼为了林知鸢,能清除甩掉自己身边的小情人,也能在跨年夜陪着她看盛放烟火,还有定制的昂贵且漂亮的婚纱……
许清昼同样直白的与她对视:“你说呢。”
他的声音低徐,江羡似乎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落在自己的侧脸。
话说着,刚拉开的距离,又蓦然被收近。
不应该是这样的。
从投放内容被调包以后,她就一直提心吊胆,在许清川那里没问出什么结果来,就更慌张,加上被许老先生一番看似轻巧但意味深长如警钟的敲打,让她更是心乱如麻。
如今许清昼的表现出乎她的意料,她似抓到什么,又似没有。
对上他深黑沉沉的眼睛,晦暗不明的目光,一种奇怪到她控制不住的感受油然而生,她轻微的动了动唇,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几秒后,尝试滚了滚喉咙,躲避他的视线,低哑道:“我不清楚。”
“你猜一猜。”他的呼吸拂过她的唇面,距离似乎更近了。
一道气音:“我猜不到。”
她试着推拒他的胸口。
手蓦然被反握,男人的手滚烫得吓人,几乎要灼到她心尖,与她碰过冷水的手形成鲜明的对比。
要挣出来,却被拉过去放在他的胸膛,心脏的位置。
之前别的那支属于新郎的花早已不见了踪影。
江羡隔着西装都能清晰的感觉到掌下起伏有序的心跳。
她慌乱的抬头,隔着极近的距离,鼻息间充斥的都是彼此的呼吸,江羡有些怔然的看着眼前这张无比熟悉的脸,见多了清冷桀骜不羁的模样,她似从中窥探到一丝狂热。
许清昼压低了头,在唇与她不过短短一厘米的距离时。
他说:“因为,我喜欢的人。”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