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站起身,看着又一批人离去,心中暗自琢磨:神女传人曾观星算命,预言楼仲丛和别应天还活着,她的话不会有假。本想借助这场轰动江湖的武林盛事引出相关的人,却至今未见他们现身,那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阻碍了他们,或者是他们根本就没有收到消息。否则,与南无诗感情极为深厚的楼仲丛,怎么可能任她处于危险之中?如今南无诗和楼郁殊已死,天魔教已是人丁凋零,不足畏惧,看来只得另想办法找出楼仲丛了。夜未央想着,看向一旁的劳桑心,道:“先撤吧!”
江才情当即脸色一变,“未央,为什么要撤?我现在就去杀了他们三人!”
之前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夜未央身上,此时夜未央已恢复如常,杀人当然还是要继续。“这个时候杀他们也没什么意义了。”
夜未央淡淡道:“小白,我早就跟你说过,若要铲除天魔教,必须要将其连根拔起,断其血脉。如今楼仲丛尚未现身,就算杀了其他人,他一样可以重振天魔教。留着秋双心他们,只是做饵而已,食之无益,却可抛之诱鱼。”
江才情有些迟疑,“那就先杀了他们,等楼仲丛出来了,再杀了楼仲丛不行么?”
夜未央缓缓道:“如同别应天是正道武林人士的灵魂一样,楼仲丛也是魔教的支柱,在楼仲丛未现身以前,任何的努力都是白费的。天魔教存活至今,看着好像是代代相传,应与血脉有关。所谓血脉,就是不能让楼仲丛留后,虽然楼郁殊已死,但谁也不敢保证,楼仲丛没有其他后人,若是他有后人在其他地方东山再起,天魔教就不可能彻底铲除。我们再找时机逼他现身吧。”
江才情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未央说的太深奥了,他完全不理解。不过,他向来对夜未央信任有加,也就没多问了。场上已经没多少人了,零零星星的都已散去。不远处的商羽落和庄伏楼、水连环站在一起,也没人敢找她的麻烦。似是方才夜未央说的话,商羽落全都听见了,她望着那人,若有所思。夜未央眼角轻笑,道:“都走了,商掌门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商羽落笑道:“我想看看你还要耍什么阴谋诡计。”
夜未央道:“你总是把我想的那么邪恶。”
商羽落眼角含笑,淡淡道:“本身就邪恶,何须别人想?”
未等夜未央反击,转身看向庄伏楼,道:“诸位,告辞了,后会有期。”
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夜未央,带着飞花离开。夜未央神色不变,心中却暗叹,这商羽落还真不容易征服。瞧见武林庄一行人还停留在那里,一家人都围着昏迷的孟传情,脸色不一,遂问劳桑心:“那小子怎么回事?”
劳桑心道:“他冲进火海去救南无诗,出来后就晕倒了,不知是什么原因。”
夜未央有些不解,道:“你们刚才说南无诗已经葬身火海了,这火又是怎么来的?”
他揉着太阳穴,皱眉道:“我貌似丢失了一段记忆,这中间发生什么事了?”
走火入魔期间发生的事,他是完全不记得了。醒来后,他首先听到的就是闻宗萱的曲子,曲子虽然优美动听,但对于刚刚醒过来的他来说,却是极其刺耳的,所以忍不住嘲讽了一番。之后,他注意到了燃烧着的飞龙引,就问了劳桑心,劳桑心以为他记得中间的事,就一句话带过,“南无诗葬身火海了。”
饶是他再聪明,也猜不透这经过。劳桑心和冉必之一同看向夜未央,异口同声道:“火是你放的!”
夜未央一愣,抬手看着自己的手掌,试着运了一下功,发觉根本无法提气,扭头看向两人,“别什么都往我身上推,到底怎么回事?”
武功根本就没有恢复嘛,又怎么可能使用烈焰灼?劳桑心和冉必之对望一眼,没有将他走火入魔的事说出来。因为他们知道,在夜未央的心中,夜未艾也许是他的禁忌,一旦提起,可能又是一场风波。劳桑心想了想,道:“堂主伤了你之后,就一直专心给你疗伤,南无诗想趁机杀你,是堂主借你之手放了这火,所以,跟你放的没什么区别。”
夜未央眼神微变,看着闻宗萱的马车,忽然道:“六日,是霍夫人救了你吧?”
这辆马车车轮跟镇外树林里的车印吻合。劳桑心沉默片刻,道:“是,她为了救我,耗尽了一身功力。”
抬眸看向马车方向,刚好迎上了霍春秋的目光。霍春秋对她笑了笑,跳上马车,缓缓离去。这方,孟凡尘瞧了一眼天际,对孟传闻道:“天快要黑了,今晚我们先在这镇上住下吧,明日赶路回武林庄。星辰,传闻,你们两个给我看好了他,不能再让他给我跑了。”
夏星辰冷哼一声,道:“我的机关,他是挣不开的。”
密室里的事,她隐隐约约记得一些,心里对这个少年还是有些喜欢的,所以,机关缚的不是很紧。孟凡尘伸手解开了鄢商慈的穴道,后者连看也没有看他,直接将目光投向了孟传闻背上的人。几人带着孟传情,去金山客栈投宿去了。“领主。”
劳桑心看着几人离去,对夜未央道:“南无诗是带着魔灵珠跳进火海的,孟传情进去救她,可能已经拿到了魔灵珠。”
夜未央想了想,突然笑了,道:“倘若真是魔灵珠,南无诗才舍不得带进火海,只有傻子才会相信她,所以,真的魔灵珠一定还藏在这世间的某一个角落。”
他顿了顿,又道:“区区魔灵珠,有什么好稀罕的,重阳珠和烈焰珠曾经在我手上也只是睡觉而已。”
“原来,另外两颗珠子竟然在你手上?”
冉必之真心觉得这人的运气忒好,人人都想抢夺的四大神珠,他一个人就霸了两个。夜未央轻笑道:“不然你们以为烈焰灼是用什么练成的?”
只有拥有烈焰珠的人,才能够练成烈焰灼。劳桑心忽然道:“他们说集齐四大神珠就可以提升武功修为,不知此法能不能恢复领主的武功?”
夜未央道:“这种希望渺茫的事,还是不要想了,找家客栈休息吧,我累的很。”
江才情叫住了他,“未央,这个方法你不试试吗?”
夜未央头也不回,边走边道:“你傻了是吧,重阳珠我早就给了水柏苍了,现在不知道落谁手上了。”
江才情愣了愣,这才想起,当年夜未央的确用一颗珠子跟水柏苍换了几粒傀儡虫。另一方,水连环听见夜未央提到自己的父亲,心底有些哀伤。为什么他总能和父亲扯上关系,当年他们到底交易了些什么?劳桑心听了夜未央的话,不禁有些失望,随即,脸上又浮现出一丝笑意。也好,如果领主一直没有恢复武功的话,我便可以一直守着他。想了想,她快步跟上夜未央,刚走了几步,眼角瞥见一个碍眼的人,他低着头正准备离开。“韩令风!你往哪里去!”
劳桑心咬牙恨声道,握剑的手青筋暴起,猛然抽剑刺了过去。劳桑心剑中带着强烈的劲气,身影如梭,穿过人群,刺向措不及防的韩令风,口中道:“当日你没有杀死我,今天便是你的末日,受死吧!”
如大雁般的身体嗖的一声已落在韩令风身前,冷眸如星,毫不留情地刺进了对方的身体。韩令风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看着胸口的剑,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有这么快的速度?听见劳桑心的声音后,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转身离去,然而身体刚有所动作,胸口便传来一阵刺痛。夜未央缓缓走了过来,含笑看着他,“早说过六日会杀了你,你不信,偏要冒险来凑这个热闹。”
聪明一点的人,是绝对不会带伤出现在仇人面前,而是找个地方安静疗养,择日再战。这个人,蠢得没话说。劳桑心拔剑,剑身依然未沾一滴血。残阳沥血,杀人见血,却从不沾血。韩令风的胸口血流不止,他捂着伤口,看向四周,每个人都一脸淡然,仿佛路人一般,无人在乎他的生死。不由地悲怆一笑,叹道:“江湖,这就是江湖啊,冷漠,无情……”身体慢慢倒下,眼中透着不甘和落寞。夜未央轻哼一声,道:“没有麦长风在身边,你什么也不是。”
这么多年来,若不是有麦长风在身边出谋划策,他早就被江湖人遗忘了。没胆识,没度量,又没头脑,这样的人,是很难在江湖上立足的。夜未央一句话,成功地让韩令风翻了白眼,一口气抽不上来,含怨离去了。夜未央不禁摇摇头,连这点刺激也经受不起,何谈大事?正想着,忽见庄伏楼冲了过来,蹲在韩令风身边,替他合上眼睛,抬头看向劳桑心,“你何必要杀他?”
劳桑心淡淡道:“与你无关。”
庄伏楼站起身,道:“我们已经杀了他儿子,他心里已经不好受了,你又何其忍心断送了他的性命?”
劳桑心道:“你不觉得,我让他跟自己的儿子团聚,是一种功德吗?”
庄伏楼哑然,又听劳桑心道:“不理解是吗?我们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道不同不相为谋,今后你别再管我的事了。”
收剑,转身,不再看他。以立场直接拒绝了庄伏楼的感情,比任何人都要干脆。夜未央瞧着两人,打着圆场,“行了,天黑了,都散了吧。”
看了一眼已化为废墟的飞龙引,道:“看来,我们得去霍家的客栈投宿了。”
率先向金山客栈走去,劳桑心紧跟在他身后,目光只追随身前的人。冉必之怀抱陌阳刀,啧啧了一声,对劳桑心道:“你的功力似乎长进了不少,就算韩令风受了伤,也不可能连你一剑都躲不开。”
劳桑心没有说话,却听夜未央道:“闻宗萱不仅是灸泠门的弟子,武功还尽得别应天真传,她的功力,绝对不亚于任何一个高手。六日得她一部分功力,对提升剑术大有帮助。”
“这下子,你可欠了霍春秋不少人情。”
冉必之的声音越来越小。庄伏楼看着几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心中隐隐生痛,究竟要怎么做才能靠近她?难道真的要跟她一样,肆意的杀人吗?水连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走上前劝道:“师兄,她说的没错,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看开一点吧。”
心道:你喜欢的那个姑娘,她的心里也许藏着别的人,你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走进她的心里。待所有人都走了之后,农牧夫发现农秋音有些闷闷不乐,遂问道:“农儿,你是在想夜未央吗?”
农秋音点点头,道:“未央哥哥要回去了……我们也要回去了吗?”
农牧夫道:“既然你舍不得他,那就将他一起带回天魔教吧。”
他看着女儿,一脸笑意。农秋音抬眼看向农牧夫,眼睛眨了眨,又听他道:“他应该是去金山客栈投宿了,今晚我们也住那里,你找个机会用慑心术控制了他,明天我们好带他回天魔教。”
农秋音喜上眉梢,微微点头。农牧夫似是有些不放心,又嘱咐道:“如果你想永远和他在一起的话,就绝对不能心软。错过了这次机会,你就再也不可能见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