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孟传闻的缘故,孟凡尘一行人当晚皆留在农户过夜,次日天明才动身赶往武陵镇。经过昨日的事件之后,这七人一路上都沉默起来,行了半里路却连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孟凡尘走在最前面,脚步沉稳有劲。桑幼忧、桑俊和孟传闻并排紧跟在他身后,三人脸色沉重,一言不发。夏星辰跟在三人身后,手中拿着树枝,悠哉悠哉地甩着,望着前面的几人,她除了冷笑,再无多余的表情。鄢商慈始终保持在夏星辰身后右侧四五步的距离,时不时扭头看向最后面的夜未央。夜未央一脸的疲倦,始终保持着离夏星辰十步之内,稍慢一些他就会被引线拉扯,那滋味着实不好受。所以纵然很是辛苦,他依然勉强支撑着。不过,行了大概五里路之后,他开始叫苦不迭,强烈要求集体休息。夏星辰转身看着他,鄙夷道:“你怎么那么没用啊,这才几步路你就走不动了!”
夜未央道:“你们个个身怀绝技,而我手无缚鸡之力,还被绑着手,就不能体谅体谅我吗?”
夏星辰皱眉,“照你这种速度,什么时候才能到武陵镇?”
不予理会,转身接着往前走,口中道:“走不动你就躺着,我把你拖过去。”
夜未央暗骂一声,四处瞅瞅,见旁边有一颗大树。他走上前围着树转了两圈,然后懒洋洋地靠在树上休息起来。夏星辰走不动了才回头看向他,见他竟拿树做盾牌,气极之下,十指舞动,向上一扬,大树随即应声而断,倒在路边,青枝险些压到鄢商慈。夏星辰扬眉,看着夜未央,冷声道:“一棵树算什么,金银铜铁我照样削得断!跟我斗,你还愣点!”
猛拉引线,喝道:“走!”
夜未央耸耸肩,跨过大树,神色如常地接着往前走。途中又经过一颗大树,如法炮制,围着树缠两圈。夏星辰依然毁树,如此反反复复,在倒下了六颗树之后,孟凡尘终于不耐烦了。“星辰,随他吧,再这样下去这一路的树木都要被你毁了,我们还是在此地休息片刻吧。”
夜未央在自己的努力之下,终于获得了休息的机会。他喜滋滋地坐在树干上,心想:这夏星辰的心也够狠的,还真不好对付。夏星辰恨不得杀了夜未央,瞪了他一眼,对孟凡尘道:“庄主,何不直接杀了他?我不想牵着他了,还不如牵一条狗!”
孟凡尘皱眉道:“星辰,这是他的计谋,故意激怒于你。你一向冷静,怎可因他乱了心智?”
夏星辰虽然性格冷傲,瞧不起弱者,但脾气一向冷静如常,可遇见夜未央之后,她总是被这人气的大发脾气。夜未央虽然人弱,可心不弱,所以他在夏星辰面前总是能够占到上风。夏星辰似是被孟凡尘点醒了,她怔了怔,喃喃道:“说的没错,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她看开后,索性坐在地上拨弄着杂草。众人闲闲散散地坐着,也无人讲话。孟凡尘闭目养神,突然睁开眼睛,问:“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周围安静如常,只有阵阵微风吹过,但在这风声之中,隐隐又夹杂着一阵刀鸣声。几人面面相觑,唯有夜未央侧耳聆听了片刻,叹道:“哎呀呀,貌似来了不得了的人物。”
随着他的话落音,刀鸣声越来越响了。孟凡尘猛地站起身看向身后,一个黑衣人双手握着刀柄,撑在地上,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众人皆吓了一跳,纷纷起身看向那人。孟凡尘见那人那刀都有些眼熟,凝神想了片刻,道:“是你?”
这不是天目峰下遇见的那个人吗?冉必之抬眸看了众人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夜未央身上,抱怨道:“还真让人好找。”
他昨晚在森林里找了很久,结果迷路了,一直到天亮才找到大路,恰巧在此处与几人相遇。孟凡尘想起那日在天目峰下,冉必之飞刀护主,救的就是夜未央。他扭头看向夜未央,问:“他是你的属下?”
夜未央浅笑,道:“不,他是我的先锋。”
桑俊盯着冉必之的刀看了很久,这时忽然道:“陌阳刀。”
他看向孟凡尘,道:“庄主,他是江湖排名第一的杀手,刀道第一高手冉必之。”
桑俊之所以会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他随着桑幼忧走南闯北,道听途说,听过此人的传闻。武林庄自居武林之首,一向与正派来往,甚少与邪派接触,对这些人物,也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所以,孟凡尘听后也是暗自惊讶,问:“你就是被誉为江湖第一男魔头的陌阳刀主?”
冉必之冷笑,道:“既然知道,就赶快放人!”
他提起陌阳刀,指着孟凡尘,“你,重伤未愈,不是我的对手,闪边!”
孟凡尘额头青筋暴起,这人竟然如此看轻他!正欲出言教训,却见冉必之指着孟传闻,“你,三刀都躲不过,不想死也给我闪边。”
接着又指着桑幼忧和鄢商慈,“女流之列,不屑动手,自己走远点。”
最后又指着桑俊,“看在你有些见识的份上,不跟你动手,带着你家小姐走远点。”
这人真是轻狂的可以,每个人不禁这么想。夏星辰望着那闪亮亮的大刀,心想:不知道他会怎么说自己?正想着,冉必之已将目光看向了她,“你,给我放了他!”
夏星辰看着冉必之,冷笑道:“刀道第一高手么?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能耐!”
十指微张,双臂微扬,随着她的动作,地上的断枝纷纷飞起,如利剑般尽数击向冉必之。冉必之抡起陌阳刀,唰唰两下,两股劲气瞬间就将树枝劈的粉碎。不再给夏星辰第二次袭击他的机会,双手握刀,猛劈地面,强烈的劲气直逼夏星辰脚下。夏星辰神色一变,舞开双臂,凌空跃起,一个跟斗向后翻去。双脚刚立定,冉必之已来到她身前,大刀从头顶劈下。好快的身法!夏星辰不由得暗呼,急忙拉开双手,扯着引线挡在头顶,抵挡住陌阳刀的袭击。无色引线坚韧无比,锋利如陌阳刀也拿它毫无办法,砍在上面,如同玄铁。冉必之看不到引线,只感觉有什么挡住了陌阳刀,心想:这女子的功力没那么深厚,不可能是聚气挡刀,难道是什么独特的武器?他握紧刀柄,加重手中的力道,将刀向下压去。管它什么东西,他不信还有陌阳刀砍不断的东西。好强劲的刀气!夏星辰虽然有引线护着,陌阳刀无法砍中她,但刀身所散发的强烈刀气直扑她的面门,让她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冉必之手上的力道极大,已渐渐将引线压弯,眼看就要触到额头。情急之下,她双手猛地用力,左右交换位置将引线缠在陌阳刀刀口上,然后用力拉扯,想要折断陌阳刀。但她没有想到,陌阳刀的材质也非同一般,销金断玉的引线竟然无法伤它分毫。夏星辰一时失算,低估了陌阳刀,见此法不通,只得另寻计策。正值焦急时刻,冉必之却轮转刀柄收回了陌阳刀,再次横腰砍了过来。夏星辰足底一蹬,借势而起,一个回旋向后跃去,立在夜未央所坐的树干之上。在旋转的同时,腰间的引线连同绑着夜未央的那条尽数缠在了一起。夜未央正兴高采烈地看着好戏,突然感觉双手一紧,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道将他往夏星辰身边拉扯,刚好挡在夏星辰身前。眼见冉必之的大刀就要落在肩膀,他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喂!你凑什么热闹啊。”
夜未央听到耳边传来冉必之低沉又无奈的声音,这才睁开眼睛。刀口贴在他的衣服上,虽然破开了一个口子,却并没有伤及骨肉,显然是冉必之在最后一刻收住了刀势。夜未央注意到他持刀的手微微颤抖,心里明白,突然收刀对身体的损害极大,强劲的冲击力之下,必之被自己的内力反击,受了内伤。他慢慢挪开陌阳刀,一脸的无辜,道:“你以为我想啊!”
心里其实是有点感动的,这家伙肯为自己收刀,也不枉我这么多年来对他的关照。夏星辰突然从身后一把勒住夜未央,啧啧道:“原来你的命这么值啊!”
刚才那一幕她也瞧在眼里,见冉必之为夜未央收刀,她忽然就明白了夜未央的价值所在。只要把他勒在手里,就不怕冉必之随意出刀砍到自己了,“既然如此,我就拿你做挡箭牌了。”
夜未央道:“刀剑无眼,这么玩弄人命可不好吧?”
夏星辰轻笑一声,松开了他,对虚惊的众人道:“我们走!”
竟再也不顾在一旁伺机而动的冉必之了。冉必之哪会这么轻易就算了,抡刀就将夏星辰逼退几步,然后猛地跃起,砍向夜未央手上的枷锁。夏星辰右手一扬,双手齐力扯住引线抵挡着陌阳刀,口中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若砍断枷锁,我的武器会直接缠在他的手臂上。只要我稍一用力,他的手可就废了!”
夜未央早在冉必之砍过来时向后退开了两步,他怎会不明白冉必之的用意,但他同样明白夏星辰给他套上枷锁的用意。所以,来不及跟冉必之解释,他只能选择躲开。冉必之一刀砍空,毫不沮丧,刀身顺着引线忽又滑向夏星辰的双手,在她收手的同时砍向她胸前。夏星辰猛地一扯引线,又将夜未央拉到自己身前,替自己挡刀。冉必之不禁瞪了夜未央一眼,这人就不能站稳一些吗?不给夏星辰喘息的机会,挥刀从侧面攻了过去。夏星辰冷笑,一个旋身,夜未央又被扯到了侧面,恰恰比冉必之的刀要快上一分。她眉目一挑,道:“你永远也快不过我,无论你从什么地方攻击我,他都会快你一分做我的挡箭牌。”
夜未央是叫苦不迭,自己是百般不情愿被夏星辰当做提线木偶扯来扯去的,可是身体就是不受控制。她的引线似乎有魔力一般,每一次扯动,就仿佛是控制了他的灵魂,四肢随她操纵。在引线的控制下,他身体轻如薄纸,无论冉必之的速度有多快,他总是能先一步到达必之的刀下。这如同幻术的功法,难道就是夏星辰的另一种机关绝术?想到这些,他微微叹了口气,道:“必之,你还是停手吧。再这样下去,我不被你砍死,也要被你的快刀吓死。”
冉必之的刀每一次砍下来,都能把他吓个半死,生怕他一时控制不住真砍了自己。冉必之愤然收刀,无语地看着几人,眼睁睁地看着夏星辰带走夜未央却无能为力。想了想,他扛起陌阳刀缓缓跟在几人身后。既然带不走领主,那就先随同保护吧,反正到了武陵镇自有堂主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