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罗不知道姜氏依然还被禁足的事情,但是猜也猜得到这次沈相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姜氏。
沈云罗的骄纵不仅是因为她出身尊贵的底气,更是因为姜氏的教养和引导。
沈相虽然平日里愿意纵容着这对母女,但是这次的事情可不是什么小事,混淆皇室血统,一旦被查出来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想来沈相眼下也正在后怕不已。
若不是傅珩宸为了赋税改革主动退让,沈轻罗都不知道要怎样在傅珩宸的眼皮子底下不动声色地处理掉这个“孩子”。
虽然没有了沈云罗这桩事情压在心头,但是沈轻罗关于这次的赋税改革仍然没有什么头绪。
毕竟这次的改革如果想要达到傅珩宸要的效果,基本上不可能不触动世家敏感的神经。
世家这样的庞然大物,随便一点税赋的调整都是十分显眼的,更不要说是这样几乎称得上翻天覆地地改革。
沈轻罗在垂政殿这些日子,基本上隔三差五就能看到不少的官员来垂政殿为了这件事和成帝商议或者争论。
世家的,寒门的,甚至是平民出身的官员,支持的反对各执一词,闹哄哄一团吵得不可开交,成帝这几日的脾气都不大好了。
沈轻罗在一旁默默听着不同的意见,想从中找到突破的点。
和这些为了各自阶层利益吵得不可开交的官员们不同,沈轻罗想的是怎么样平衡他们的意愿。
她相信傅珩宸提出来的方案没有任何问题。比起上一世的试错,这一次的应该是相对成熟而且已经运行过的。
这样成熟的方案没有什么改动的必要,那么如何让世家接受就成了重点。
能够让傅珩宸不惜在沈云罗的事情退让也要交到自己的手里完成,一定是这个让世家接受的办法,必须要是世家自己的人提出来。
沈轻罗看着面前摆着的傅珩宸拟的条陈,每一条都可以说是踩在世家的脸上要钱,想到那些世家派系的官员们在成帝的面前慷慨陈词的样子,沈轻罗就头发胀。
但是眼下世家无论是在京城还是地方占据的都是绝对的优势,科举也不过从前朝开始推行,本朝才逐渐发展起来。
就算是入仕的制度趋向开放,但是世家依然凭借着对教育的垄断,包括科举贿赂舞弊这样的手段,依然在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赋税新法能否顺利的进行下去,世家的态度是决定性的。
这几日听了这些官员们吵吵嚷嚷,沈轻罗没有别的感悟,只觉得傅珩宸的手段确实不是常人可以比拟的。
前世身为被世家扶持坐稳的太子乃至于皇帝,他能毫不犹豫地向着世家开刀,甚至没有被世家反噬。
不只是赋税改革,包括打压荫封,推行因功授爵,打压了不少地方豪强的势力,对上世家,这位太子殿下可以说得上是铁腕手段。
沈轻罗可以理解傅珩宸这一次这样着急地推动赋税改革是为了应对匈族的开战,想到上一世北疆一战的惨状,她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到底哪里是突破口呢?
宁凭阑办完了自己的事情来找沈轻罗的时候,正好撞上了沈轻罗在愁眉苦脸的发呆。
他走到沈轻罗的身边,她都没有什么反应。
整个内廷司的女官们都走完了,天色都黑了,宁凭阑看着怔怔出神的沈轻罗又无奈又好笑。
“轻罗。”
他轻声唤沈轻罗,拉回了沈轻罗的神志。
她抬头看宁凭阑,露出如梦初醒般的神情:“你怎么就来了?”
宁凭阑无奈地让开身子,让沈轻罗看外面的天色:“我的内司大人,天都已经黑了,该用晚膳了。”
沈轻罗有些震惊:“怎得天就暗了?”
宁凭阑好笑地拉起沈轻罗:“你最近到底是在办什么事情,这样的上心,眼看着愈发瘦了。”
沈轻罗叹息,顺着宁凭阑的力道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褶皱:“是为了太子的赋税改革一事,这件事情实在是太棘手了,世家现在几乎都在反对这件事情。”
宁凭阑丝毫不意外:“想来这赋税改革一定触动了世家的利益,反对是自然的。”
虽然不是文臣,但是宁凭阑也十分清楚世家在朝堂上绝对的力量。
就算同为禁军,一直以来侍卫司的地位都是默认在殿前司之上的。
殿前司只是因为是为成帝办一些特殊的案子,才看上去特殊一些。
他拉着沈轻罗,有些心疼:“好了,先别管这些事情了,先去吃些东西吧。瞧你这样子定是午膳就没有好好吃。”
沈轻罗哼笑:“公事大人最近是愈发的啰嗦了,到底是定下了亲事,越来越凶了。”
宁凭阑也知道沈轻罗是在逗自己,他耸了耸肩,也十分无赖的模样:“那没办法,丞相大人聘礼都收下了,凶一点就凶一点吧。”
沈轻罗一下子就乐了:“原来公事大人竟然是这样的性子,看来是我识人不清,上了好大的当。”
两人笑闹着找了一家酒楼,平日里沈轻罗一般是带着宁凭阑去尚食局随便用上一点,尚食局每日都会为整个内廷司准备膳食,今日是宁凭阑心疼沈轻罗,说什么都要吃一次好的。
老是去吟风楼也吃不起,“穷苦”的两人随缘找了一家酒楼,看着人还挺多的。
沈轻罗也没有那么多讲究,直接就拉着宁凭阑在大堂里头坐下,点了几样菜。
两人腻腻歪歪地聊了几句,还没等菜上来,就见几个衣着富贵的郎君走进了酒楼里。
沈轻罗看着这几人有些眼熟,大抵都是出身世家的几个郎君。
她下意识地关注了一下,也不能怪沈轻罗,她最近对世家的事情实在是上心。
现在这个时候自然是没有厢房了,好在几人看着都不是霸道的性子。听了小儿赔笑地解释,最后在沈轻罗身后的大桌上坐下了。
其中一个坐下就开始叹气:“最近在家中老是被阿娘念叨,说是谁家的又考上了科举,谋了官职,催着我也去报考,我是什么水平我能不清楚。”
不少人纷纷附和,其中一个十分郁闷地抱怨:“我爹也是啊,整日里都拿着沈家那高中了状元的大郎君举例子,说人家多厉害,骂我不上进。”
有人安慰他:“你还好了,我听说你最近弄了个茶楼不是挺挣钱的,那收益,看得人眼馋。”
方才说话的人连忙拉了同伴一把:“别嚷嚷,我朝不许官员家属经商,要是让人听去了我爹能打死我。”
同伴安抚他:“别怕啦,现在谁家没几个生意,大家都是这样,宫里怎么可能真的不知道,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沈轻罗在一边听着几人大声的“密谈”,身子逐渐坐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