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业虽不明白刘楚玉的用意,但见她刚刚醒来,便也不想驳了她的意,与江彧一同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王莹侧着身站在原地,并未说什么,而刘楚玉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低眉浅笑,“那日多谢阿莹了。”
“公主不必谢臣,是灵虚仙人救的公主殿下,并非王某。”
“那也还是得要谢谢你的,我听子业说,是你将太虚仙人带进宫的。”刘楚玉目光灼灼,只是他的一个侧脸,都让她移不开眼睛。
“毕竟公主是阿佩的姐姐,于情于理,这都是臣该做的。”王莹不卑不亢,一个“阿佩”一个“公主”将两人还是生生区别开来。
刘楚玉听出了他话中的含义,但并未气恼,她嘴角噙着笑,“躺了许久了,感觉有些疲倦,阿莹过来扶我一下吧,我想坐起来与你说说话。”
王莹转过身正对着她,微微躬身行礼,语气满是清冷与疏远,“公主才刚刚醒,不宜动身,到时候牵扯伤口可就不好了。”
“不碍事,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刘楚玉瞳孔一缩,声音顿住,她不可置信地看向他的颈间,触目的暗红色让她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她压抑着自己胸腔中的不甘和怒火,“阿莹与楚佩当真是——恩爱啊。”
“五公主是臣的夫人,臣自然会对她好。”他的话恰到好处,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刘楚玉的神色已经有些暗淡,她抬起头看向他,“楚佩这孩子被父皇与母后惯坏了,做事说话总是顾不得旁人的,我知道,当初赐婚之事你也是被逼无奈的,若你愿意,等过些时日,我会与太子殿下说的,到时我便让楚佩与你和离,你不必顾忌太多。”
刘楚玉怔怔地看着他,他对刘楚佩一直淡淡的,就算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感情定是没有如此深厚的,他应当是愿意和离的吧。
“公主殿下多虑了。”王莹唇角微扬,“臣是不会与五公主和离的。”
“你喜欢她?”刘楚玉放在床侧的手紧紧握拳,声音都有些颤抖。
“臣是他的夫君,臣——”
“我不是问你这个。”刘楚玉厉声打断了他的话,一时有些用力,她忍不住咳了起来。
王莹站在原地,神色未变。
“若是没有赐婚,你会不会喜欢她?”刘楚玉眼中含着湿润,“我不想你活得太累。”
“不知公主殿下是如何觉得我活得太累了。”
“我觉得你活得不开心。”刘楚玉再次挣扎着。
王莹皱了皱眉,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多了,他本不用对她说那么多的,但是听到她提起刘楚佩,他便不想再沉默。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王莹躬了躬身,“若公主无事,臣先退下了。”说完,他转身准备离开。
“言之!”
王莹脚步一顿,眼中的戾气终是一闪而过,声音冷了下来,“臣与公主殿下并没有那么熟,还请公主殿下自重。”
“自重?”刘楚玉轻笑一声,“她便是那么唤你的,不是吗?为何她就可以,我就不可以了?王莹,我有何比不上她的?”
“她便是她,不需要比。”王莹丢下一句话,抬步离去。
“是我先遇见你的!”刘楚玉挣扎着要起来,声音都带着难忍的粗喘,如今身上再疼却也比不过他一句句扎入她心中的话,“一年前,我们见过的,你忘了?”
“后来我一直在找你,可是我根本找不到,便先回宫了,阿莹,这些年来我真的一直在找你,从未停止过,与何戢成婚也并非我本意,我并不爱他,我与他只是个——”
“楚佩也曾找过我。”王莹打断了她,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床榻上的人一眼,她满脸泪痕,面色苍白,让人瞧着我见犹怜,但王莹心中却没有一丝波澜。
刘楚玉不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
而面前的人却是抬步往前走去。
她怔怔地看着再一次被合上的门,被褥已经被她攥得满是褶皱,她脑中一直回响着方才他说的话:
“楚佩也曾找过我。”
“若我不想被人找到,她一辈子都找不到我蛛丝马迹。”
他这话就是明摆着告诉她,他知道她在找他,但他却避而不见,而刘楚佩便不一样了,他没有躲她,而是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刘楚佩,为什么你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得到别人穷尽一切都得不到的呢。
好,既然你得到了,那我就让你尝一尝从应有尽有到一无所有是什么滋味……
见到王莹出来,两人都有些愣了,那么快?这一盏茶的功夫都没有啊。
"公主可与你说什么了?"刘子业走上前询问,他总感觉事情又是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他仔细瞧了瞧眼前的人,除了样貌的确十分出众外,当真看不出其他东西了。
“公主与臣聊了几句,都与五公主有关,公主的身子不可耽搁,臣便出来了,还请灵虚仙人替公主瞧瞧吧。”
“那还请灵虚仙人替我阿姐瞧瞧吧。”刘子业顾不得在思考其他,立马将江彧带了进去。
再等门打开时,出来的便只有江彧一个人了,王莹见他出来,转身便走。
“喂。”江彧跑过来与他并行,“你把人家惹哭了?”
王莹没有说话。
“我进去时瞧着她眼睛通红的,虽说刘楚玉说只是想到楚佩有些感慨,但我猜想事情一定与你有关。”江彧不死心地问道,两人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
“我离开城中的这段时间,你帮我盯紧她。”
“谁?”江彧一时间还未从刚刚的事情中回过神来。
“我怕她会对楚佩不利。”
“不过是个女人,你怕什么?就算是那个太子,也是个翻不起浪的,更何况刘楚佩身份不低,也是个嫡公主,与刘楚玉比起来只不过差在了年纪上,若是刘楚玉当真要动她,还当真有些困难。”
江彧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心,“再者,你瞧瞧刘楚佩那性子,哪里是被欺负的命,自从与你成婚以后,她性子改了不少,但骨子里那份傲气还在,不是吗?”
王莹眼眸一垂,并未说什么。
而另一边,香奴看着等在门口已经半个时辰的刘楚佩,忍不住上前道:“公主,您别转悠了,还是进府等驸马吧,驸马这时候应当在回来的路上了。”
“我总是心里有些不安。”刘楚佩一把抓住香奴,“阿奴你说,刘楚玉会不会借此机会说我坏话,让言之与我和离什么的?”
“公主,您在担心什么呀,驸马不是那样的人,他将公主放在心尖,怎么可能会和离。”
刘楚佩刚想展露笑意,可是想到什么后,便又道:“若是等刘子业登基以后,我们的处境之后便越来越难,到时候他一句话岂不是可以决定我们生死?”
“公主,您也是公主啊,太子殿下不会把您怎么样的。”香奴拉着她往里走去,“公主,外头风大,我们去府里等吧。还有,您特意吩咐厨房做的菜应当也差不多了,公主不去瞧瞧吗?”
刘楚佩眼睛一亮,“差点忘了。”
香奴终于松了一口气,每一回哄这个祖宗当真是太难了。
刘楚佩往厨房走去,远远地便闻到的一股气味,她停住脚步,难受地皱了皱眉。
“公主怎么了?”
“你可有闻到什么?”她嗅了嗅,眉头越是紧缩。
香奴深深吸了一口气,“是厨房的菜香吗?奴婢闻着应当是糖醋鱼。”
“香吗?”刘楚佩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她闻着怪难受的。
香奴拼命点点头,府里的厨子是驸马特意去豫满楼请来的,应该来说是最合公主口味的,今日公主这是怎么了?平日里她还挺喜欢这道鱼的。
“公主不想吃吗?那奴婢让人把这道菜撤下。”
“不必,我也就是随口说说。”刘楚佩不在意道,她也没再想这件事情,或许是自己闻错了吧。
“公主,公主,驸马回来了!”身后突然传来另一婢女的声音。
刘楚佩眼睛一亮,立马转身,“他回来了,那我们走吧。”
她匆匆跑到前院,刚刚赶上走进来的王莹,她一把抱住他,“你回来了?我等你许久了。”
他原本冷冽的身子突然松了下来,看着抱着她的刘楚佩,目光柔和了下来,“回来了”三个字仿佛几簇火苗,烫的他心口有些疼。
“饿吗?是不是等很久了。”他将她有些凌乱的发丝理了理,看着她因为跑得急而有些微红的小脸,“急什么,以后不许跑,走过来便可,我又不会跑。”
刘楚佩摇摇头,“没有等急,我方才就在房里看书呢。”
香奴跟着后头,听到这句话差点跌了一个跟头,方才自驸马走后一直等在外头的难道是鬼吗?公主这说谎不脸红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
“哦?看的什么书?”王莹难得心情好,忍不住调侃她,她方才扑过来的时候,他就敏锐地发现她身上的一丝气息,不是从厨房跑来的还能是什么,他笑了笑,并不揭穿她。
刘楚佩一愣,她只是随口撤了一个谎,他倒还当真了,“是……是……”平日里她读书也不少啊,却在此刻突然脑子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书……有什么书?她脑中飞快闪现一幕幕,突然想到昨日去找江彧的时候见他放在床榻上的一本书,不过还未来得及翻看,只看到了名字。
“哦,对!”刘楚佩一脸坦诚,“叫《品花宝鉴》!”
此刻,院里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