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然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孟司谦捡起他脚边的盒子,重新放回桌上。
一股血液涌上她的大脑,又以最快的速度蔓延至她全身,渐渐冰凉……
她哥哥?这怎么可能?她是顾家的孩子啊,她父亲是顾方岩,怎么可能是孟司谦的父亲。
“别说你了,我也很疑惑。当初你在我家留下来几根发丝,我拿着它去做了毒品含量检验,顺便又做了dna检验,这才发现的。”
顾言然低着头不停地深呼吸,她现在脑子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
她怎么就不是顾家的孩子了,不可能啊,这些年父亲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对她虽然说不上很好,但是也并没有应该有的排斥和厌恶。
但是一想到她与顾家的种种,她的心越来越凉,所有事情的发生都不是没有原因的。
十年前,顾家将她丢给了许家,自此不闻不问的,如果是温老爷子和竺欣母女的做法,她一点都不意外,可是她的父亲也没有一点反应?
自己的亲生女儿要很久才能见一回,他也不想念吗?
每一次她回顾家总觉得她们三个才像是一家三口,自己像是个外人。
原来不是自己的心作祟,她彻头彻尾真的只是一个外人啊。
这样一想,她也不想再欺骗自己了,顾父应该知道这件事。
顾言然想到这里,不由得佩服起他来,他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些年还能以平常心对待她的?他可是养了一个跟他毫无血缘关系的人足足十年啊。
她脸色苍白,整个身子有些无力,她半靠在墙上,沉默了一会儿,才抬头问孟司谦,“这件事有谁知道?”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意思就是只有他们俩知道?“你不准备告诉其他人?”
“那就看你想不想告诉别人了。”孟司谦往楼上走去,没过一分钟又走了下来,他朝顾言然伸出手,手心里躺着一把钥匙。
钥匙上的铜色已经暗沉了不少,但看得出来被保存地很好,“这是我父亲临死前给我的,拿去吧,打开看看。”
顾言然颤颤巍巍地接过,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信息量太大,她有些没法接受。
“别看我,我只知道这么点。”孟司谦看了眼桌上的盒子,“这些年我一直在找它,最近才知道在你手里,过去了那么多年,我想,他们之间的秘密应该只有这个盒子知道了。”
顾言然将钥匙插入锁孔中,轻轻往右一转,饶是过去那么多年,里面似乎也没有生锈的迹象,她一转,便将其转开了。
“啪嗒”一声,盒子应声而开。
孟司谦眼神一深,也走了过来,看着顾言然将盖子打开。
顾言然鼻子一酸,这些都是她母亲的东西,她也只留下了这些,这对她来说应该很重要吧。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照片,不,确切地说,应该是办张照片。
一个女子笑脸盈盈地看着镜头,满目春风和煦,却看得顾言然眼眶湿润。
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母亲了,都快要忘记她长什么模样了,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她母亲结婚前的照片。
照片的左侧有很明显的撕裂痕迹,她知道,照片的左侧应该就是孟司谦家里的另外半张照片了。
“你母亲是个很好的人。”温和的声音传入她耳中,还带着些不易察觉的伤感。
她的母亲?顾言然迅速摸了摸眼角的泪水,看向他,他们不是兄妹吗?为什么他这么说?
“她是你母亲,不是我母亲。”
顾言然此时的信息接受哪里尤为的差,这句话她反反复复琢磨了好几遍,才明白里面的意思。
他们俩是同父异母?
不过想来也是,孟司谦应该比她还大了不少,要是他也是她母亲生的,那温家和许家就不可能不知道了。
“我母亲是我父亲的妻子,他们是家族联姻,后来她在我三岁的时候生病去世了,在我四岁之时,我父亲遇见了你母亲,我也见过她几回。”
“你父亲知道我母亲怀孕了吗?”
孟司谦摇了摇头,“不知道,他到死都不知道,不然以他的性格早就把你接回温家了。”
温家……那她和温言之岂不是……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总有那么一层关系在。
孟司谦见她眉头皱得更深了,大概猜到了她在想什么,“这样一来,你和温言之多了层关系,但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温家和许家的恩怨太深,如果你们俩要走在一起,还真的很困难,现在或许就有了转机。”
顾言然没有接话,她将照片拿了出来,她的意料之中,底下放着厚厚一沓信。
顾言然和孟司谦对视了一眼,孟司谦撇开眼,“看你自己吧,想看就看,我不看。”
“不是。”顾言然立马叫住了他,“既然跟你父亲有关,那你也是有权看这些信的,我母亲会体谅的。”
“顾言然,虽然你现在可能接受不了,但他也是你父亲。”她口中的“你父亲”三个字还是让他有些不舒服。
他对于多出一个妹妹来并没有多少感觉,不排除,但也说不上亲近,但这不能磨灭他们俩是一个父亲所生的事实。
“我知道。”她低下头,“这事情我还是要缓缓的。”
叫了二十年的父亲却不是她的父亲,她有些难受,但也有一些解脱。
锦盒里的信封一共有十封,但每封信都是厚厚一叠,打开后每张信封里都是十二张纸,下面都记录着时间。
十年时间,一个月一张,一年一封,全部在这里了。
将这一百二十张信纸看完,足足花了两个多小时。
将最后一张纸放在桌上的时候,顾言然已经泪流满面,她的手颤抖着,尽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原来,她的母亲经历了那么多,可是这些……她从来都不知道。
她终于知道母亲为什么身子会越来越差了,也终于知道她在吃人般的顾家究竟经历了些什么,顾家对她做的那些事原来根本比不上对母亲做的十分之一。
“那……那他呢?”顾言然看着孟司谦,心里开始接受这个现实,但是还是没办法叫出那个称呼,“他是怎么……”
“十年前你母亲去世了,我父亲知道后整个人很崩溃,之前和你母亲分别的那十年他过得也很不好,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听到噩耗的那一刻,他心里最后的那根稻草压死了他。”
“他是在去你母亲陵墓的路上出车祸死的,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他究竟是因为精神恍惚而出的意外,还是他压根就没有想要独活而自杀的。”
“温家人便一直认定是因为你母亲而造成了我父亲的死亡,温老爷子便将所有过责都推到了许家人身上,这下便惹怒了许老爷子,也就是你外公。”
“你外公脾气跟他一样,都是一个不轻易服软的主,那时候也赶上你母亲去世,他还在大悲之中,就被温家扣了这么一顶帽子,哪里能不气。”
“两家人一来二去便这么记恨上了。”
孟司谦说到这里,轻笑了一声,“可是他也不想想,如果当时他能同意你母亲与我父亲结婚,哪里会有之后的那么多事。”
“之前的因必定会造成之后的果,可是他后悔也来不及了,他那性子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有错,这些年来便一直将我父亲的死归结在许家身上,他也不过是用来宽慰自己罢了。”
顾言然有些疑惑,“可为什么温老爷子不让他们俩结婚?”
孟司谦沉默,他抿了抿唇,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但我知道,肯定是他们那一辈的事情。呵,他们的恩怨却要赔上我父亲的性命。”
顾言然心情沉闷,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许嘉余那边的事还没解决,结果又来了一件更棘手的事情,她有些心烦意乱。
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了两人一时无话的场面,顾言然看了眼,是温言之,她看了孟司谦一眼,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起。
“结束了吗?地址给我,我过来接你。”
“我——”
才说一个字,她的手机就被旁边的人夺了过去,“你把位置报给我,我给你把人送回去。”
对面安静了五秒,才回应了一个“好”字。
孟司谦挂了电话,看了眼时间,抬头问顾言然:“这件事你准备告诉温言之吗?”
顾言然摇了摇头,“暂时先别告诉吧,等我把事情搞清楚了些再说。”她自己现在都还昏昏沉沉的呢。
“嗯,我送你过去。”孟司谦起身拿起车钥匙,“他说把你送到他家楼下的咖啡厅,好像还有什么事。”
顾言然这才猛然想起,老冯说了晚上还有事要找温言之,而温言之也答应了要给她看那幅画像。
“对,那就麻烦你了。”顾言然立马起身跟在他身后。
孟司谦看了她一眼,“对我不用那么客气,毕竟……我也是你哥哥。”
“嗯。”单单这一个字后,她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这件事有些突然,她莫名多了一个亲人,这让她接受起来还是有些困难。
“身体好些了吗?”
话题突然转移,让顾言然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她才想起她与他之前的事,“已经好了,谢谢。”
这回轮到孟司谦惊讶了,他本只是随口问问,她染上的那些毒量可不小,可没想到那么短时间就戒了?
“真的已经好了。”顾言然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后来从你那离开后没多久就已经好了。”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孟司谦,你小时候是不是也住在温家的那个老宅里?”
“是啊,怎么了?”他并不意外顾言然会知道温家老宅,肯定是温言之告诉她的。
“里面种着一颗六朝松你还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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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献上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