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手一抖,差点扶不起苏晚。
他眼眶通红,胸口变得酸涩起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甚至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最后,只能胡乱擦了擦眼睛,忍着后脑勺上带来的刺痛感和晕眩感,搂着苏晚往外走。
他从来没有感觉到短短几分钟的距离竟然那样长。
直到看见自家车,看见司机发觉不对劲从车上下来,他这才感到又得到了一些力气。
眼见着司机跑过来,他眼前一黑,手一抖差点搂不住苏晚。
但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又察觉到一个身影迅速接住了苏晚的身体。
顾晏抬头看了过去。
他爸那张比往常还要冷凝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爸?”
“快……快送后妈去医院……”
强撑着的神经在看到顾严庭的瞬间松懈下来,像是找到了最为安全的靠山,最为坚固的精神堡垒,顾晏在说完这些话后,整个人便瞬间失去了意识。
他往前一倒,被早就有准备的顾严庭揽住了身体。
高助理这才惊慌失措的跑过来:“顾总!您怎么贸然下车……”
待看见顾严庭手里的人,他声音都变调了:“太太?顾少?”
“天!太太真的找到顾少了?”
他偏头看着顾严庭,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被他阴沉的脸色吓了个透心凉。
鼻尖的血腥气那样浓烈,顾严庭无法想象两人究竟经历了什么。
他偏头看着高助理,语气像从地狱里回到人间的恶魔:“……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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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晏不记得昏迷之后的事情,他只记得自己看到老爸后便突然放了心,以至于强撑的精神一松,便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等醒过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了医院病房。
嗓子有些干涩,周围白得有些晃眼。
好不容易适应了周围的亮度,他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发现已经被完整的包扎好,自己手背上还插着输液针,耳边不断“滴滴”作响的是机器发出的声音。
“顾少?”
高助理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顾晏偏头便看见高助理正坐在他旁边,此时正关切的看着他。
顾晏张了张口,只觉得嗓子干得厉害。
高助理不愧是总裁助理,从他的表情看懂了他的需求。
他迅速端起放在旁边的水杯,水杯上还插了一只吸管,他把吸管放进顾晏的嘴里:“渴了吧?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两口水下去,顾晏这才感到干涩的嗓子好受了不少。
他抬眸看着高助理,终于忍不住开始询问苏晚的情况:“我……我后妈呢?我后妈怎么样了?”
“还有我爸呢?他、他现在在哪儿?”
高助理迟疑了一下,这才说:“太太中了一刀,现在还在抢救室里,顾总等在外面。”
“你的伤问题不大,医生说就是失血过多,然后又被关在那里一天所以整个人有些虚弱。”
“现在已经包扎好了,不出意外过几天就能出院,现在就是观察一下有没有什么问题。”
高助理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顾晏自己的病情,企图转移一下顾晏的注意力。
见顾晏神色紧张,他又说:“顾总已经让人把纪雪晴送到了派出所,那个名叫宋然的男人,现在也在医院,他头上的伤有点严重,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是不可能让他呆在体育馆自生自灭的。”
“不过顾少放心,咱们集团的律师团队可不是吃素的,这个男人既然敢做出这种事,就要有呆在监狱一辈子的觉悟。”
“至于纪雪晴……她的问题也很大,反正这辈子是不能轻易从监狱出来了。”
高助理说到这里,看见顾晏的神情还是那般沉默。
突然间,顾晏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掀开被子便想要下地。
高助理大惊失色,忙按住他的身体不让他下床:“顾少,你这是干什么?你伤虽然没有大问题,但也要好好休养!”
“我后妈还在手术室,我却躺在这里修养?”顾晏眼眶通红,看着高助理的眼神全是后悔和自责。
“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听信纪雪晴的话,贸贸然就冲过去。”
“要是我后妈真的出了事……”
高助理张了张嘴,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
就这空隙,便见顾晏已经坐了起来,准备穿鞋子往外走。
他忙拦住他:“顾少!顾少!你现在这个样子出去,难道要让顾总担心吗?!”
“太太出事他已经很难受了,你再这样过去,就是为难他!”
“顾少,你理智一点,不要太任性了!”
顾晏动作一顿。
听见高助理这样说,他不敢再行动了。
他呆呆的坐在病床上,看着高助理的眼光像是在寻求一种肯定:“我爸他还会关心我吗?”
“我……我做出这样的事情,让他失望了,还害了后妈……”
“我不配做他的儿子。”
“他还会认我这个儿子吗?”
巨大的恐慌和后悔,席卷了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被高助理这么一说,他甚至有些不敢去见顾严庭了。
“……这就是你醒过来想的事?”
男人沉稳的声音突然出现在病房中。
顾晏背上一紧,抬眼看了过去。
顾严庭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病房门口,正冷着脸看着他。
高助理立马起身,走到顾严庭身前:“顾总,顾少也是刚醒,还没来得及通知你一声。”
“你先出去,我跟他说会儿话。”顾严庭说。
高助理点头:“好的顾总。”
他低着头匆匆走了出去,还不忘替顾总关上房门。
顾晏呆坐在病床上,低垂着头不敢看他。
从顾严庭的角度,只看得到他脑袋上捆了一圈的白纱布,身上的病号服显然有些大了,挂在他身上显得有些空空荡荡的。
他叹口气,走到他身边,犹豫了一下,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
顾晏的身体徒然一紧,又缓缓放松下去。
顾严庭这个普通的动作像是敲碎了他内心的壁垒,让他鼻子一酸,眼泪便像不要钱似的从他眼眶中砸到自己的膝头。
似乎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顾晏伸手狠狠的擦了擦眼睛。
“这么大的人了,哭什么?”
顾严庭说。
“爸,我真的不是你的儿子?”顾晏的声音闷闷的,但这次好歹真的问了出来。
等这句话说出口,他才觉得浑身一松,一直以来难以启齿的问题,等真的说出来后,好像又变得不过如此起来,越发衬得他之前的纠结难过显得那么幼稚和冲动。
对他爸的不不信任也显得越发可笑起来。
“嗯,你确实不是。”顾严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