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桃去上海的时候,c大已经开学。新生统一被送去了军营,手机没收,不能与外界联系。
一直到这个夏天结束,胡琳整整瘦了二十斤。胡桃制止了她动不动就想去剪头发的行为,胡琳扎不好头发,胡桃就每天给她编一个短短的蝎子辫。
胡琳看出来胡桃最近情绪不佳,她和胡桃的关系还是奇奇怪怪的,不冷不热,见面也不会好好打招呼。
有一次胡琳实在忍不住了,问胡桃:“你怎么了?月经不调吗?”
胡桃当时正在削苹果,被她这么一问,差点把手指给削下来。
胡桃瞪她:“小孩子家家的,怎么就不能好好说话?”
“拜托,”胡琳翻了个白眼,“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胡桃冷笑一声,把苹果塞她嘴里,站起来上楼了。
胡琳开学前,胡桃硬是把她那些嘻哈风格的服装全部扔进了垃圾桶,胡桃一边翻看她衣服的商标一边啧啧感叹:“好白菜都被猪给拱了。”
胡琳在一旁抗议无效。她被胡桃逼着每天敷面膜,吃蔬菜,脸颊和额头上的青春痘都消掉了,整张脸变得干净光洁。胡桃把她的刘海剪平放下来,巧妙地弥补了她眼睛小的缺点,让她看起来乖巧可爱。
胡桃把胡琳一点一滴的改变都看在眼里。每隔一段日子,胡桃都会偷偷用相机拍下胡琳的照片,冲洗出来,贴在本子上,写上日期和一段给她的话。胡桃坐在床上,一张张照片翻过去,自己都忍不住感叹,她虽然才十八岁,但是对于胡琳,还真是又当爹又当妈了。
胡桃坐飞机走的时间,没有特意跟谁提起过。胡近倒是知道,不过他在北京开会,没有办法赶回来,给胡桃的卡里打了一大笔生活费。胡桃早餐和午餐还是和往常一样,强迫胡琳吃她不想吃的蔬菜,胡琳嗷嗷大叫,全屋子的人都听见了。下午胡琳去健身房的空当,胡桃就拖着行李箱出门了。
她行李不多,就几件衣服和日常的护肤品,还有几个没用完的本子,床上用品都是到了学校里统一买。
胡桃拿到机票,摸出手机,给朋友们群发了一条消息:“本桃去魔都了,寒假见!”
发给林向屿的那条,也是一样的内容,不过胡桃没有群发,而是照着内容一字不差地单独打出来。发件人那百转千回的情绪,到了冰冷无情的屏幕上,早已看不出半分。
可是她依然虔诚,因为那是属于她独一无二的感情。
看到手机上的“发送成功”四个字,胡桃才长舒一口气,关掉手机,准备去排队安检,刚走了一步,忽然听到有人大声叫自己。
“胡桃!你浑蛋!”
胡桃回过头,看到跑得气喘吁吁的胡琳。
胡桃哭笑不得:“你怎么来了?”
胡琳从脸红到了脖子根:“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胡桃不说话了,两个女孩子面对面地站着。安检口的航班信息不断更新,胡桃忽然“扑哧”一声笑出来,学着林向屿揉自己头发的样子,揉了揉胡琳的头发:“乖姑娘,快回去吧。”
“我送你。”
“送到这里就够啦,又不是去多远的地方,上海而已,放假我就回来。”
胡桃轻声说话哄着胡琳,忽然想到那个夏夜,林向屿对自己说“你不要不开心啦”,他那时候,是否也同现在的自己一样,心底又无奈又柔软。
“胡琳。”
胡琳抬起头,听见“咔嚓”一声,胡桃手中的拍立得闪了一下,一张相纸缓缓出现。
“谢谢你来送我。”
上海的夏天像个大蒸笼,光在马路上站着,汗水就能浸透全身。
一间寝室四个姑娘,都睡上铺,下铺用来做书桌和衣柜。和胡桃头抵头睡的女生叫项洁洁,脸圆圆的,戴一副黑框眼镜,说话就像在打字,噼里啪啦一大串。胡桃对面铺的齐悦是第一个来寝室的人,她的东西乱七八糟地摊在桌子上,全是一位当红明星的周边,公仔、钥匙扣、鼠标垫……让人瞠目结舌。靠门边的女孩是上海人,唐菀静,长得很精致,皮肤又白又嫩,樱桃小嘴,说话声音也细细软软,名副其实的江南女生。
四个人中,只有胡桃是一个人来报到的。看着别的女孩子的父母为她们忙前忙后,贴心的话叮嘱了一遍又一遍,她用勺子小口小口吃着西瓜,也不觉得羡慕或者心酸。
胡桃觉得自己已经习惯,她和这个世界相处的方式。
胡桃奔走了两天,买好了急需的生活品,也大概清楚了学校周边的设施。晚上她回到寝室,还没来得及吃上饭,就接到了林向屿的电话。
林大少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得以重现江湖。他在电话那头扬扬得意,说等胡桃下次回来,让她看看自己的八块腹肌。
他军训刚好赶上最热的一段日子,被晒成了实实在在的小麦色。林向屿把照片发给胡桃看,穿着迷彩服的大男孩,站在操场中间,阳光落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脸部的轮廓。
胡桃鼠标停在这张照片上,忽然忍不住热泪盈眶,这就是她最爱的男孩,笑容灿烂,英俊得一塌糊涂。
感谢上天,让他一直如此美好优秀,只有这样,她才能理直气壮地继续爱着他,哪怕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远到她没有力气再追上。
胡桃给他讲自己在上海的生活,抱怨食堂饭菜:“味道太清淡。”
“超市里有老干妈吧,广大学子的女神,你去买点。”
“你知道吗?”胡桃喋喋不休地说,“他们吃火锅,竟然用麻酱碟,也不吃黄喉和鸭肠,没有花椒的火锅,我第一次看到被惊得不知道怎么动手。”
林向屿幸灾乐祸:“要不要我寄几包火锅底料给你?”
“寄过来也没用,寝室里又没有厨房。”
“寝室不让用电饭锅,我们准备自己做个变压器。”林向屿回答,又想起一些琐事,都一一讲给胡桃听,“有人邀请我加入学校的学生会,我还想加个社团,户外运动之类的吧,我想学攀岩和潜水。”
“危险吗?会不会受伤?”胡桃担心地问。
林向屿轻松地回答:“你说的是攀岩还是潜水?攀岩的话,哪里会那么容易受伤,又不是写小说。从简单的路线学起,做好保护措施,没问题的。如果有可能,我以后还想要去云南试试。潜水就更简单了,我是不是没告诉过你,我有潜水资格证,明年夏天想去考个教练证。”
胡琳在心中默默记下他说的话,又针对户外运动提了一些问题,深感自己一无所知。
“军训有什么有趣的事吗?”胡桃好奇地问。
林向屿哑然失笑道:“哪有什么有趣的事,等你自己军训之后就知道了。”
“我们学校很变态的,要等到明年暑假才军训。好生生一个暑假都没有了!”胡桃欲哭无泪。
林向屿便又挑了几件军训时候的趣事给她讲:“我们班有个女生特别牛,站着都能睡着。教官弯腰在她面前打量她半天,然后冲她比了个大拇指。”
说到女生,胡桃忍不住多问了几句:“你和许然然在一个班吗?”
“没呢,她在隔壁,二十三班。”
“那么多人?”
“不是从一班开始排的,也不知道这个班级数字是怎么取的,全年级也就四个班。”
“你们班……女孩子漂亮吗?不是说理工学校女生都……都不太好看吗?你们班男女比有多少?”
林向屿想了想:“八比一吧,女生都是货真价实的国宝,都挺好的。”
然后他顿了顿,在电话那头煞有介事地对胡桃说:“不过她们都没有你好看。”
胡桃笑得两眼弯弯:“我知道。”
是啊,她多么美,人人都夸她芙蓉如面柳如眉。刚刚开学,就时时有男生在路上礼貌地拦下她,询问她姓甚名谁。
两个人聊了一个多小时,一直到胡桃的手机没电。胡桃放下手中的“烫手山芋”,项洁洁顶着没吹干的头发,抱着洗浴用品,看了她一眼,自来熟地问:“男朋友呀?”
胡桃摆摆手:“不是,高中同学。”
“哦——”项洁洁拖着长音,意味深长地看了胡桃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