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周末,胡桃去接胡琳。胡桃心不在焉,连闯了两个红灯。胡琳忍无可忍,把她从驾驶位上拽了下来,自己来开。系好安全带,胡琳语气生硬地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胡桃摆摆头。
“有事就说,别藏着掖着,烦。”胡琳干脆地说。
胡桃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真的说了出来?:“他要结婚了。”
胡琳不笨,自然猜得到胡桃口中的“他”是谁。
她不可思议地问:“怎么会?”
也难怪胡琳如此惊讶,林向屿回国后,每天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身边又有胡桃这样的大美人守着,怎么可能有别的女生接近。
胡琳不停地追问,胡桃不得不把程可欣的事情和盘托出:“他相亲认识的,那个女孩正好是我们高中同学,两个人挺合适的,就在一起了。”
“胡桃,”胡琳认真地问,“为什么,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是你?”
正值下班高峰期,整座城市的交通堵得一塌糊涂,到处都是亮着红灯的车尾。这样喧嚣,好像永无止境。
胡桃想了很久,才回答:“我配不上他。”
胡琳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你倒是给我说说,你究竟哪里配不上他?”
胡桃心平气和?:“爱情的世界里,没有配不配得上,只是我在这里,而他不打算往这里走。”
“你甘心吗?胡桃!你回答我,你甘心吗?”
“不甘心又能怎样?”胡桃说,“我对他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我一个人的自作多情。看了那么多小说和电视剧,我也以为啊,我可以等啊,等他看够了风景,有一天走得累了倦了,回过头对我说,胡桃,原来你还在这里……可是我有什么办法?”
用尽了所有力气,搭上了一生一世。
“你去告诉他啊!”
胡桃看着胡桃,胡桃的眼睛很美,像是会说话,可是此时空荡荡,她轻声说:“我累了,胡琳,我累了。”
很多年前,她在书上看过一段话,说赤道深处有一种鱼群,每年都会从赤道游回远方的大洋。她不知道赤道深处的大洋是否会同她一样遗憾,但是它们势必会原谅那些无法陪伴的鱼。
可她连说原谅的资格也没有。
她只是遗憾,此生再也不能陪在他身边。
胡桃转过头,发现胡琳竟然哭了。二十好几岁的大姑娘,哭起来还是那么难看,眼泪鼻涕稀里哗啦一起流。
“浑蛋,胡桃你浑蛋!”
她一边哭,一边擦眼泪。
拿到雅思成绩以后,胡桃开始准备辞职的事情。离开c城,这个念头由来已久,只是当初林向屿决定回国在c城发展,她舍不得他,便没有走。
胡桃是英语老师,学校最不缺的就是年轻的英语老师,每年师范院校毕业生大把大把,她的同事更是巴不得有人走,这样一个星期可以多上几节课。
胡桃找到胡近:“胡叔,我可能不在学校待了,想出去一阵子。”
胡近倒不太诧异,学校的工作本来就没太大的发展,只是图个稳定。他看着胡桃长大,但是似乎也没有真正懂得过这个他视作己出的女孩到底想要什么。
胡近点点头:“那以后有什么打算?”
“没想好,可能以后……就不在这个城市待了。”胡桃嗫嚅。
“想去哪里?”
“要不就回峨眉山,”胡桃故作轻松地说,“也算是我老家了,去个课外培训班,带点学生,至少不愁衣食。朋友帮我申请了去澳大利亚学习的项目,还要一段时间才出结果,手续也要办一阵子。”
“也不用那么着急决定,”胡近说,“你先出去玩玩,散散心,等想定下来我们再从长计议。”
“谢谢胡叔。”
胡近淡淡地笑:“哪里的话。”
胡桃这才发现,他已经两鬓斑白了,瞧得出来是染过的,可是旧的还没盖完,新的又长出来了。胡近原本就比胡桃母亲长几岁,胡桃在心底算了算,才惊觉他已经快六十岁了。
“胡叔,”胡桃迟疑地开口,试探着问,“你就没想过……再找一个吗?老来也能有个伴。”
胡近的事业一直发展不错,市里好几座人气颇高的商场都是他旗下的地产,城外还有一些休闲山庄和红酒庄园,近几年还开始投资影视行业。所以胡琳人前人后地被众星捧月,也和胡近身家殷实有很大的关系。
“不了,”胡近淡淡地笑,“和你母亲在一起,虽然没几年,可也是我最快乐的几年了。”
“能遇到您……我妈妈这一生,也算是值得了。”
胡桃告辞了胡近,没想到第二天胡琳就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胡桃想也想得到,是胡近晚上吃饭时随口把这件事告诉了大小姐。
胡琳非常不平静,恨不得把胡桃的房门给敲坏,等胡桃一开门,她大声质问胡桃:“你要去哪里?”
胡桃摇摇头:“不知道,我只是不想再待在这里。”
“你就想这样逃避吗?”胡琳愤怒地问,“躲到他结婚生子,你也再不回来?”
“那又有什么关系?”胡桃轻声问,“我逃到天涯海角躲起来,又有什么不对?”
胡琳一时怔住,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他不爱我,”胡桃低下头说,“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关系?喜欢一个人,最起码,不应该成为他的负担,不应该让他为难。”
这世间,究竟有多少如胡桃一样的女子,爱而不得,甚至比两败俱伤更为惨烈,伤口腐烂在心底。岁月灌之以土壤、以雨露、以日光,但终究是要以你的深情作为肥料,却再不希冀能开出一朵灿烂的花。
胡桃伤筋动骨一番,可是到了真正要离开的时候,却发现需要割舍的人和事寥寥可数。胡桃给林向屿打了一通电话,只说:“请了几天假,出去玩玩。”
林向屿没有察觉哪里不对劲,他打了个哈欠:“去哪儿呢,记得给我带礼物。”
胡桃语塞,突然看到桌子上摆着的茶花烟的空盒子,脱口而出:“云南吧。”
“云南啊,好地方,”林向屿说,“你记不记得,我大学的时候攀岩队还去过那里,阳光充沛,空气清新,和北京一比真是天上人间。”
胡桃笑着:“是吗?那一定要去看看。你们当时是在哪里攀岩?”
“你要去吗?”林向屿不放心地说,“你第一次尝试户外,不要去挑战那个难度,而且你一个人,没人做保护,不要随便攀岩。”
“别那么认真,我就随口一问。”
“这样,”林向屿松了口气,“在西山,这个时节去还挺好,不是雨季,可以去逛逛。岩壁是赤红色的,山谷的水也清澈,客栈里能听到马铃,远离闹市。”
胡桃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句。
挂了电话,胡桃便上网买了机票。
临走的那天,胡桃给胡琳打电话,胡琳心中不满,直接挂断了电话。胡桃早就习惯了她的脾气,一口气按了十几个夺命连环call。
最后胡琳实在受不了,发了一条短信:“你走吧,有多远走多远,我不想再见到你!我没有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姐姐!”
胡桃苦涩一笑,提着行李箱,关上门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