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头突地一跳。
秦六娘微咬着下唇,极为认真地看着沈髻,道:
“她没阻拦我看她的眼睛,她没撒谎……”
沈髻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学艺不多,好在还有一些眼力。”
我一时间有些懵。
秦六娘收回了目光,走至我身边,低声跟我解释说,算命先生能够看人面相,而人如果撒谎,就会表现出来一些不对劲,尤其是眼睛。
她刚才分辨了沈髻的眼睛,沈髻的确没说谎。
我这才恍然大悟!明白过来,为什么每次沈髻看我的时候,我都感觉会被看穿内心,根本不敢对她说谎……
她会卜卦,会算命,俨然也是一个女先生!
只不过,她太能打,让我下意识忽略了这一点!
其实,她也一直在看我面相!
我手心泌出薄汗,还好我之前都是绕开话题,并没有撒谎,不然的话,她这冷若冰霜的性格,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深吸了一口气,我不再犹豫了。
直接将有关無先生的一切,都事无巨细地告诉了沈髻!
包括蒋無从小被卖走,他的姐姐,母亲死于非命。
又包括他隐姓埋名,最后却被人算计,害的蒋老汉顽固愚昧,蒋淑兰被人蹂躏玷污,以及蒋幽女的死……
最后,我才说了做这些事情的是壬家。
而让瘸子张收养我的老先生,也是無先生的对头……
最开始的时候,沈髻一直平静地听我叙述,可到了后面,她的眼中就变成了惊疑不定,等我全部讲完,她的额头上已然冒汗,眼中都是愕然!
我顿了顿,又沙哑道:“無先生,一直以为他是蒋家唯一活下来的人,我觉得,你们之间发生了大误会,你拜师蒋盘,拿到了蒋家的东西。他以为你是抢来的,杀了蒋家的人,又要杀我。而你以为他做的那些事儿,是要我的命,才会杀他,对不对?”
沈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眉头微皱,难道这缘由,我分析错了?
“那是什么原因让你对他动手?”我不自然的开口道。
沈髻闭了闭眼,沙哑道:“你说的没错,我以为他要杀你,你自然是不能死,他用邪法,所以我要杀他!”
“可……这怎么可能……”沈髻再睁眼,眼中有了大量的血丝。
她忽然盯着我的眼睛,又喃喃道:“可,这好像才是对的……”
“罗十六错了,很多人都错了!因为错了,所以,三年前,我们才会失败?他却认为我错了,还在想最终的办法,可他没想到,我真的能找到……而且,还不只是一条蒋家血脉!”
沈髻的话音太颤抖。
她语速越来越快,甚至还带着一丝激动和兴奋!
可她的话,太过没条理逻辑了啊,我根本听不懂……
唯一我能听明白的,就是罗十六。
内阳大先生,罗十六?!
她居然和罗十六有关系?
一旁的秦六娘瞠目结舌地看着沈髻,却噤若寒蝉,不敢开口打断她。
我同样如此,只能抿着嘴听着。
沈髻又低声喃喃了许久,我却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了。
半晌后,她眼神清明了不少,深邃地看着我,道:“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听不明白,这关乎太多,也太重要,我必须要先告诉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儿?”我顿时紧张起来。
“蒋盘,已经死了,你只能见到他的遗体。”沈髻沉声道。
“啊?!”我脑袋一懵。
蒋盘死了……那这事儿,岂不是死无对证?
凭借無先生的那种敏锐性格,他能相信沈髻吗?那我,能相信她吗?
沈髻叹了口气,又道:“我做了一个推测,如果这推测没错的话,無先生,应该是蒋盘的儿子,红河镇上的传言,蒋盘当年一儿一女,全部身亡,没有子嗣留下,蒋家断子绝孙。”
“当年我们事情失败后,我冥冥中得到指引,卦象带我去了很多地方,整整三年,我才找到你!”
“得知你的名字之后,我找到蒋淑兰,问了很多事情,却发现,自蒋老汉那里,再往上竟找不到任何人了,我能确定,你是蒋家的血脉,但却不知道,是怎么留下来的……现在你一说,一切的事情,都通了!”
“传言是错的,罗十六当初的推断,也是错的,蒋盘的血脉犹有留存!这是宿命!”
“佐证,便是那無先生所说的,‘宽厚仁义’四字!”
沈髻的眼中,变得极为唏嘘,复杂,她又长长叹了一口气,道:“蒋盘,的确是一个宽厚仁义,宁可天下人负他,却不负天下人之人,罗十六很敬仰他,红河的百姓也很敬仰他。”
“可我一直认为,他有错。明明他之一怒,可让一方震动,为什么非要等到全家死绝,才会怒发冲冠?!”
“無先生对他的恨,我反倒是能够理解了……”八壹中文網
“卖子,连累妻女……对外,他仁厚,对内,却太过让人绝望。”
沈髻的这些话,还是有很多地方我听不明白。
不过,我大致理顺了很多。
就是她所知道的有关蒋盘的情况,大体还是通过那罗十六知道的。
但她不知道有蒋無的存在,甚至所有人,都认为没有蒋無,没有無先生……
那按照老先生的话来讲,这就是变数?
只是,知道一部分,我迷惑的反倒是更多了。
恐怕,我得彻底知道前因后果,才能理顺脑袋里的疑惑。
那首要的事情,就得让無先生和我们同行!
我立即抬起头,目光深邃地看着沈髻,一字一句道:“我一个人走不行,無先生,我们得回去找他!”
沈髻神色又变了变,她眼中,出现了几分阴霾和懊悔。
她这模样,吓了我一跳,我脸色也变了。
“你杀了他?不对啊,你说了,你杀不了他的……”
“無先生出什么事儿了!?”
我忍不住心头的惊慌了,一把就抓住了沈髻的衣领子!
她身材虽然高挑,但还是比我矮了多半个头,我一下子就将她拽着往前趔趄两步。
近距离接触下,她身上冰冷的气息,混杂着沉静的幽香,还有她独特的古典美,竟让人心头一颤。
可我瞬间驱散了这种感觉,死死地盯着她的双眼,低哑道:“你要是害了他,那你就是骗我,他是我曾祖,我一定杀了你给他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