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十六若有所思,道:“箬冠道士对陈家,想必和柳家的态度相仿?”
陈卜礼叹了口气,道:“柳家,除了动手太狠绝,可实际上还是能有说通的可能的,至少柳家不杀老弱,这箬冠道士,不会给我们解释的机会,此外,陈家和箬冠道士,还有一点儿过节……”
罗十六示意陈卜礼继续说。
陈卜礼顿了顿,才道:“多年之前,陈家进了一道坟,准备取走一具尸体,可没想到,那座坟里头,居然有一个箬冠道士的尸身。”
“当然,那时候陈家并不知晓箬冠道士,只知道那尸体邪气凛然,其手中攥着一截白鞭,白鞭的另一头缠在陈家要的那具尸体上。”
“我们便将箬冠道士的尸身,白鞭,以及凶尸一起带走。”
“再之后,当时的族长放干了那箬冠道士尸身的血,将其骨肉碾碎,作为陈家压箱底的凭借。尤其是那条白鞭,可抽尸惊魂,又有道术加持,是取尸镇尸的利器,陈家一时间破墓取尸,无往而不利。”
“可没想到,没过多久,一大群箬冠道士找上门来……那一役,陈家伤亡惨重,不但八宅鞭被夺走,那箬冠道士血肉所做的符墨完全被毁去,就连陈家多年来攒下的家业,全部都没了……”
“那时的族长想要寻求解释,毕竟墓中尸体,谁都不知道谁身份,陈家从来不害人,只是收尸而已,可箬冠道士却认为我们迟早有一天会走入邪路,必然要将危险扼杀于摇篮之中,除恶务尽,他们要将陈家完全抹掉存在!”
至此,陈卜礼的眼眸中流露着哀伤,叹息道:“陈家十不存一,所有长老战死,九成弟子牺牲,才带着一成子弟逃亡出来,流落各地,最后到了坝州藏身。经过这些年的休养生息,好不容易有了些气色,却没想到,居然被他们找到……”
我在消化这些信息。
罗十六蹙着眉头,低声道:“这么霸道,因为一具尸身,因为一个可能,就要将一族灭掉?”
陈卜礼只剩下苦涩。
我抬起头,长吁一口气道:“如果真是这样,那箬冠道士是真狠,如果当时陈家的事情,还有什么蹊跷呢?是陈先生你没说,还是你不晓得?总归,这群人有点儿难办……”
和罗十六对视了一眼,给了他一个眼神。
我心里想的很简单,肯定不能被陈卜礼牵着鼻子走。
他的话,关于箬冠道士的来历,可以信,其余的却不能全信。
就是不晓得罗十六能不能领会了。
让我眼皮微跳的是,罗十六居然给我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他懂了?
下一刻,罗十六开口道:“那陈家,有没有别的解决之法,让箬冠道士善罢甘休?”
陈卜礼苦笑摇头,说陈家如果有,就不用一直躲了。
罗十六嗯了一声,便道:“那这样如何,由我来出面,我们想办法找一个箬冠道士对话,陈家彻底放弃操弄凶尸,交出余下凶尸,箬冠道士从此放弃对陈家的追杀。如何?”
说实在的,我觉得罗十六这方式,有点儿异想天开。
可转念一想,这好像是最简单,最小伤亡的做法了。
箬冠道士人那么多,那么强,全盛时期的陈家被压着打,我们真要死斗,一点儿都不明智。
因此,我同样点点头,表示赞同。
陈卜礼迟疑片刻,还是摇摇头,道:“两位低估了箬冠道士要做一件事的决心,更低估了他们的护短,还有对仇恨的偏执,别说他们不会放过陈家,更不可能放过蒋先生身上的五绝地书,管仙桃之墓,他们早就知道。”
听到五绝地书,我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这还不是陈家祸水东引,让我背了锅?!
我忽然又想到一件事,眯着眼睛问陈卜礼,他们能逃掉,该不会就是出卖我身上有五绝地书的信息吧?
陈卜礼没接话,他忽然打了一个急转弯,又踩了一脚刹车。
柳絮儿惊呼一声,险些没撞在前头的椅子上。
我坐稳身体,骂了句:“够鸡贼的。”
陈卜礼脸上发红,没接话。
罗十六又看了他一眼,才接着之前的话说,任何事情,不能光看过往和表面,箬冠道士不和陈家对话,不给他们机会,和当年同族的尸体被挫骨做符有关,那样傲气的一个族群,手中法器成了陈家取尸的东西,更是让他们愤怒。
今时不同往日,这世道变了,总不能一直打打杀杀,他和我是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和箬冠道士对话,也会近全力化解矛盾,只要陈家在关键时刻配合就好。
罗十六的话音太笃定了。
陈卜礼明显有了动摇……
最后,他还是摇了摇头,说:“陈家的族本,还是风水术和凶尸,恐怕长老不会同意。”
“长老不会同意,那你们族长呢?族长总该有话语权?”罗十六再道。
陈卜礼面色僵住,目光投向了我。
我耸了耸肩,先没接话茬。
思绪在脑袋里过了一遍,我才告诉罗十六,话说到底,陈家的事情,还是自己的事情,箬冠道士的信息我们知道了,如果陈家同意这做法,可以帮他们解决,如果不同意,我们就只解决自身麻烦。
顿了顿,我又道:“我可以让陈予柔醒,陈卜礼不是说了吗,准备了厚礼。不过,这礼是礼轻情意重,还是浓墨重彩,一笔勾掉陈家对我下的黑手,这就要看陈家的诚意了。”
罗十六没有反驳我,他迟疑片刻,才点点头。
身旁,柳絮儿肩头钻出来了黄二太爷的脑袋,它冲着我发出咔咔的叫声。
我求援地看向柳絮儿。
柳絮儿抿了抿嘴,小声道:“冤有头,债有主,黄二太爷要‘人’。”
我低咳了一声,先点点头。
我肯定明白意思。
可现在直接开口就要方士,恐怕陈卜礼不敢答应,陈家还会当场翻脸,得等见过陈家其余人后,我再给他们下点儿套。
自然话只能这样想,我不能说出来。
黄二太爷蹿上了我肩头,圆溜溜的眼珠子盯着陈卜礼,尾巴在我胸口轻轻的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