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当是历经无数惊涛骇浪的人，见惯凉州的波云诡谲，经历凉州的大起大落，可他还从未见过张绣这般的青年才俊。
这样的人，简直远超他。
比他更出色。
当然就事论事，张绣如今的实力，的确比他更强。
张绣麾下的兵力，如今不亚于十数万，但烧当羌的所有部落族人聚拢，也不可能有这么多人。弥当能把烧当羌发展到如今的地步，已经殚精竭虑，是他的极限。
这是能力所限。
弥当深吸口气，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缓缓道：“虽说剿灭韩遂和马超是迟早的事情，但白马羌聚集地点，不像是我烧当羌，和汉人大规模杂居，且烧当羌聚居的地点，都是这般一望无际的平原上。”
顿了顿，弥当道：“白马羌所在的位置，崇山峻岭，要剿灭白马羌，乃至于潜伏在白马羌的韩遂和马超，难度太大。”
张绣正色道：“敢问羌王，要击败曹操，难吗？”
“难！”
弥当直接回答。
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实力强，不是易与之辈。这样的人，可谓万中无一。
在弥当看来，要败曹操很难。
张绣笑了笑，再度道：“我再问羌王，要击败袁绍，难吗？”
“难！”
弥当依旧回答。
袁绍四世三公，袁家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声望很高。袁绍占据冀州之地，实力冠绝北方，兵强马壮，要击败袁绍，对弥当来说很难。
或者说，弥当不敢和这些人争锋。
姜晔坐在下方，听着张绣的话，眸子眯了起来。他是汉人出身，读过书，懂得话术。听到张绣的问话，再联想到张绣自身的战绩，已经明白了张绣的意图。
这是张绣雄辩的方式。
不过，姜晔并没有打断，这是了解张绣的最佳方式。
张绣继续道：“那我三问羌王，韩遂和马超，与曹操、袁绍相比较，这三者之间，哪个更容易击败呢？”
弥当捋了捋颌下的胡须，眸子中掠过了一道精光。
他回过味儿来。
明白了张绣的意图。
这样简单的询问，弥当也不可能否认，只得道：“自然是韩遂和马超，更容易击败。”
张绣轻笑道：“我败曹操，轻而易举；我败袁绍，易如反掌。羌王刚才都说，要击败韩遂、马超，那是更容易的事情。连曹操、袁绍，我都轻而易举击败，何况是韩遂、马超？羌王，认为如何呢？”
“哈哈哈……”
弥当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声盖过了他的尴尬。
躲在屏风后面的朵儿，握紧拳头，在空中挥舞了一下，一副激动取胜的样子。
她这是为张绣喝彩。
张绣的一番话，着实是精彩绝伦。
弥当笑过后，赞叹道：“不愧是大汉的张太尉，言辞之犀利，逻辑之清晰，令人佩服。只是你嘴上的功夫，如此厉害。就是不知道，你手上的功夫，如何了？”
张绣笑道：“我张绣，无惧任何人挑战。”
弥当道：“既如此，明日无数的烧当羌部落勇士较量，张太尉定要参与才是。我倒是要看看，张太尉的这张嘴更厉害，还是张太尉的手上功夫更厉害。”
张绣没有提联合的事情，顺势道：“如果我败尽烧当羌的勇士，又当如何？”
弥当直接道：“如果张太尉，能败尽我烧当羌的勇士，那我弥当便归顺大汉，归顺张太尉，为张太尉驱策。”
张绣道：“君子一言！”
弥当道：“驷马难追！”
“好！”
张绣和弥当同时回答，不论是姜晔，亦或弥当，脸上都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弥当谈完后，不再和张绣多言，吩咐人带着张绣一行人去休息，等待明天的到来。而在张绣一行人离开后，弥当把朵儿喊出来，道：“朵儿，见到张绣了吗？”
“见到了！”
朵儿忙不迭的点头，那乌黑发亮的眸子中，闪烁着异彩。
弥当问道：“如何？”
朵儿眼眸中闪过一抹狡黠，笑道：“很厉害的汉人。”
“下去吧！”
弥当摆了摆手。
朵儿拎着裙裾，快速就离开了王帐。
姜晔望着朵儿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但话到了嘴边，便又咽了回去。
弥当见到姜晔的神色，轻笑道：“姜先生，你不说话，我也知道你想说什么。朵儿这小丫头，古怪精灵的，她刚才没有说实话。”
“实际上，她自小随你一起长大，深受你的教导和熏陶，骨子里面很向往汉人的生活，更倾慕大汉的文化。”
“张绣，可真是俊啊。”
弥当说道：“不仅如此，他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一方太尉，这一张嘴更是相当的厉害。至少本王这么多年，从未见到过如此厉害的年轻人。”
“张绣在朵儿这小丫头的面前，简直熠熠生辉。这也正常，毕竟张绣很厉害。换做老夫是女子，恐怕也挡不住张绣的魅力。”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弥当感慨道：“想当年，老夫年轻时，虽说在部落中执掌烧当羌，但相比于张绣的成就，实在是弱了太多。”
姜晔道：“大王谦虚了。”
顿了顿，姜晔正色道：“大王和张绣打赌，有些冲动了。张绣那里，明显是激将法，他自始至终，都不谈归顺的事情。反倒是说，击败烧当羌的勇士，又如何？这样做，分明是故意为之，就是让您主动说出归顺的事情。”
弥当笑了起来，解释道：“张绣的打算，本王焉能不知道。但实际上，我也仔细考虑过归顺张绣的事情，所以才这么做。”
“第一，张绣身为大汉的太尉，且他文治武功如此厉害，很不简单。尤其张绣夺取凉州的势头，已经是势不可挡。归顺张绣，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算是顺势而为。”
“第二，朵儿这丫头，看样子喜欢张绣。既然小妮子喜欢，就让明天各部落勇士的较量，来决定这一切。”
“如果能和张绣拉近关系，和张绣成为汉人中的翁婿关系，何乐而不为呢？到时候，我烧当羌在凉州境内，地位也会更加的超然。”
弥当正色道：“对烧当羌来说，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同时，也兼顾了朵儿这小妮子的情绪。”
姜晔感慨道：“大王深谋远虑，姜晔佩服。”
弥当微微一笑，说道：“这些年，多亏了姜先生的辅佐。不过涉及到归顺张绣的事情，我也肯定会把烧当羌的事情安排好，否则，不会归顺张绣的。但在那之前，本王也会为姜先生，寻觅到合适的官职，不会亏待姜先生的。”
姜晔听到后，心中感动。
他站起身，走到大帐中，双手合拢，九十度躬身向弥当行礼。足足好半响后，姜晔才站起身，神色恭敬。
弥当轻轻一笑，摆了摆手。
姜晔这才转身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