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成都。
作为益州的首府,成都是整个益州的政治中心,无数达官贵人,尽皆汇聚于此。
作为益州牧的刘璋如今,三十开外,算是颇有年岁。可惜的是,刘璋虽说担任州牧,实际上,刘璋其人对文官武将的掌控力度,不怎么强。
刘焉在任的时候,麾下官员,不论关中士人,亦或本地士人,根本没有敢冒头作乱的。但凡是要作乱的,尽皆被刘焉斩杀。
刘璋没有这魄力。
更没有这实力。
所以刘璋得到张绣杀来的消息,内心惶恐不安。尤其法正返回后,向刘璋禀报张绣拒绝的消息,说张绣执意要南下,吓得刘璋直打哆嗦,说话都不利索。
刘璋不敢耽搁,立刻派人把庞羲、黄权、法正、张松等人请到州牧府内商议对策。
刘璋环顾众人,道:“法正刚自汉中归来,他代表本官前往汉中,准备和张绣结盟,但张绣拒绝。如今,张绣执意南下,你们说该怎么办?”
众人闻言,神情都颇为紧张。
汉中张鲁实力不弱,能抗衡刘璋多年,转眼间就被灭掉,足见张绣的实力。如今只剩下刘璋,可想而知,刘璋及麾下众人,自是惴惴不安。
见众人都不说话,刘璋看向庞羲,主动问道:“庞羲,你怎么看?”
庞羲和刘璋是姻亲。
其权势颇大。
不仅如此,庞羲好养士,门客众多,实力颇大。
庞羲说道:“回禀主公,张绣实力极强,单凭我们的力量,怕难以抵挡。卑职建议,在张任抵挡张绣进攻时,派遣使节前往许昌,向曹操求助。唯有曹操出兵,方能解决当下的困境。”
张松道:“主公,卑职赞同庞羲所言。”
张松担任益州别驾一职,是刘璋的心腹谋士。在益州境内,张松也是话语权颇重的,远甚于法正。毕竟张松本身,出自益州张家。
这张家是蜀郡大族。
法正是外来户,不论是官职,亦或是人脉,都难以和张松相提并论。不过法正和张松,却也是好友。
刘璋听了众人的建议,目光一转,落在法正身上,沉声道:“孝直,你说说,张绣其人到底如何?你见过他,可知张绣的为人。”
法正思虑一番,道:“张绣其人,阴险狡诈,虽说年轻,但实力极强。卑职进入他的军中,他军中将士令行禁止,是能征善战之辈。”
法正没有说张绣如何如何的礼贤下士,因为这样说,容易引火上身,干脆不说张绣如何好,只说张绣阴险狡诈厉害。
“报!”
就在此时,一名士兵快速的进入。士兵单膝跪地,手捧一封书信,道:“启禀大人,张任将军有急报送回,白水关大败!”
众人听到后,齐齐变色。
刘璋连忙让士兵递上书信,他快速浏览了书信上的内容。等看完后,刘璋的面色已经是一变再变,他又把书信,传给张松、庞羲等人。
等众人浏览完,刘璋沉声道:“张任退守白水县的县城,可根据他书信上的消息,张绣之所以能攻克,是有飞球自空中飞过,然后飞球上扔下陶罐等引火,以至于白水关的营地内着火。你们认为,这事情真假如何?”
在刘璋的内心,是有些怀疑的。
他不认为空中有飞球。
更不认为人能飞天。
如果人都可以飞上天,那该多恐怖。所以刘璋的内心,第一反应,是张任故意找了一个理由,把张绣说得如此神乎其技,以掩盖兵败的事实。
这是刘璋的怀疑。
庞羲沉声道:“主公,卑职相信张任。益州诸将中,张任忠肝义胆,且懂得军事。他这样的人,不可能谎报军情。更何况,白水关的情况,张任军中的士兵肯定都知悉。要查探,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所以,我不认为张绣会谎报军情。”
法正道:“卑职赞同!”
张松也道:“卑职也赞同!”
一个个官员,都支持张任,不仅因为张任是军中的大将,更因为张任和众人的关系都还算不错。刘璋听完众人的话,直接打消了对张任的怀疑。
稍作停顿,刘璋便再度说道:“既如此,那就立刻传令给张任,让他坐镇白水县,然后再募兵抵挡,阻拦张绣长驱直入。”
庞羲道:“主公英明,张任抵挡张绣的大军,有各地天险,料想张绣要南下成都,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刘璋点了点头,目光一转,再度落在法正身上,说道:“孝直,你能言善辩。这出使许都的任务,得落在你的身上。由你出使许昌,你意下如何?”
“卑职遵命!”
法正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应下。
他没有选择。
庞羲、黄权、张松等人,都是极有身份的人,不可能作为使节。唯独他虽说也是望族出身,是名士之后,但人微言轻,只能是他出使。
刘璋再度看向张松,询问道:“张松,你看如今北面局势,是否需要再增援张任?”
张松想了想,回答道:“回禀主公,卑职认为万全之策,是调泠苞、刘璝率军两万士兵,北上剑门关驻扎,作为最后的援军。一旦张任在前线抵挡不住,退到剑门关时,还有泠苞和刘璝作为援军。”
“可行!”
刘璋点头赞同。
张松继续道:“卑职接下来,便立刻安排人传令,请两位将军北上。”
刘璋点头颔首,摆手让众人退下。
张松和法正关系不错,离开州牧府后,法正径直来到张松府上。
书房中,两人落座。
张松神情肃然,沉声道:“孝直,你北上见张绣,其人到底如何?”
法正笑道:“子乔兄,我在州牧府时,不是已经阐述清楚了吗?”
张松,表字子乔。
他虽说相貌丑,但一双眸子,却是毒辣。他死死盯着法正,说道:“你的话,能骗刘璋,却骗不了我。说吧,张绣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法正收敛嬉笑神色,沉声道:“张绣其人,舒朗阔达,礼贤下士,且知人善用,用兵如神,堪为雄主。张绣南下攻打益州,恐怕益州保不住。”
张松眼眸眯了起来,眸子中有思索神色。
法正没有打搅,便静静坐在下方。
好半响后,张松正色道:“若如此,岂不是要提前做好准备,留下后路。甚至于,提前安排人和张绣搭上关系。”
法正继续道:“说起来,我见张绣时,张绣曾招揽我,并且以太尉府主簿一职,让我赴任。不过我最终,选择了拒绝。”
“哎呀,可惜啊!”
张松摇晃着脑袋,一副惋惜的样子,道:“孝直,你在刘璋麾下多年,也就是此前担任一县的县令,到如今,也不过是个军议校尉,没有什么前途。”
“太尉府的主簿,那可是实权,而且是张绣的近臣,是张绣的心腹。”
“张绣招揽,这是机会啊!”
“你我之间,相互知根知底。你知我的抱负,我亦知道你的才华。你法正将来,必定是要一飞冲天的人,不会一直困在益州。”
张松惋惜道:“大好的机会在眼前,何不抓住呢?”
法正道:“有两个缘由!”
张松道:“哪两个缘由?”
法正沉声道:“第一,我名声不显。我在益州境内,虽说略有薄名,实际上,知道我的人不多,更遑论是天下的其余人。”
“张绣麾下,人才济济。”
“这些人,或是名士,或是追随张绣极早的人。我以微末之身,直接担任主簿,容易遭人瞧不起,这是我不愿意的。”
“我的打算,是在刘璋麾下,竭尽所能,辅佐刘璋抵挡张绣,让张绣及张绣麾下的人知道,益州有一个叫做法正的,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法正继续道:“如此,即使兵败后被俘,到时候张绣招降,我归顺了张绣,担任其太尉府的主簿,便没有人置喙。”
顿了顿,法正继续道:“第二,我不愿意做贰臣。”
“我如今,如果主动归顺张绣,等于背叛刘璋,是叛逆之人。这标签打在身上,这辈子都洗刷不掉,会遭人诟病,被人戳脊梁骨。”
“刘璋落败后,我顺势归顺张绣,便不是贰臣,是良禽择木而栖。主动投降,和刘璋落败后投降,虽说都投降,但内中,却有相当大的差别。”
法正道:“这两个理由,就是我不顺势投降的原因。。”
张松听完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赞叹道:“孝直所言甚是,你的话,也提醒了为兄。接下来,为兄学你,在益州危急时刻,全力以赴。”
法正道:“子乔兄所言甚是,事实上,我们全力以赴的抵挡,刘璋如果能守住,我们必定能得到更多的嘉奖,岂不是更好。就算挡不住,那也无妨。”
张松拱手道:“孝直一番话,如晨钟暮鼓,令人茅塞顿开。”
法正道:“子乔兄谬赞!”
顿了顿,法正起身道:“我还有诸多的事情要处理,得立刻回府一趟,收拾完行囊,我就直接离开成都,往巴郡去,走巴郡进入荆州,争取早日赶赴许昌,一会曹操。”
张松站起身道:“愚兄在此,祝贤弟马到成功。”
“多谢!”
法正道谢后就离开了。
张松眼眸微微眯起,脑中快速转动,思考着先前和法正的对话。他和法正之间,关系极好,从法正的言谈举止,可以看出法正对张绣,是颇为推崇的。
只是碍于局势,法正必须要替刘璋效力。
这是在其位谋其政!
张松握紧拳头,内心也打定主意。此次和张绣一战,定要抓住机会,好好表现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