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卡尔三人，在号称水底鱼雷的娜律莎带领下，往墓碑林潜去。 墓碑林是水鮄人的埋骨之地，天长地久，形成一片规模巨大的墓地。 水鮄人会在弥留之际，按风俗死在父母、爱人去世的地方。 水鮄族虽没有夫妻制，但大多数人鱼们对伴侣很忠诚。 可能因为人鱼族老得特别缓慢。 也可能因为群体比较小，没有太多尔虞我诈和花花肠子。 还可能因为他们寻找伴侣非常严苛，有些人鱼甚至耗费上百年，等待那条灵魂契合的鱼出现…… 这也是水鮄人繁衍困难的原因之一。 卡尔测试头上的探照灯，为进入墓碑林最深处做准备…… 宇宙之海一整天五光十色，隔几个小时换换颜色，但空气中的光线，没法透过宇宙海水，没法照到水下。 而水底下也并不黑。 水生动植物包括水生人类的水鮄族，全都会发光！ 娜律莎全身每一道鳞片，都泛着莹莹微光，点缀在她流线型的矫健身躯上，斑斑点点，在黑暗的海水里，如星光璀璨，像一盏夜明灯，带着他们游向深处。 卡尔他们经过无数海草、海藻、海藤、海线…… 尽管这些植物千姿百态，依然散发着统一的微弱光芒，摇曳在浓稠的海水里，用细微的荧光，描绘出它们的形状…… 螺旋条状的宇宙之海海带，不同于地球的海带，宇宙之海的海带是深红色的； 贴在石头甚至大一点的海生物上的斑点状、青苔状海藻，赤橙黄绿青蓝紫一应俱全； 海腾是长在海底最茂盛的植物类，形似珊瑚但比珊瑚更加高大，且没有珊瑚灰，死后不形成珊瑚礁，又名海丛，常见的海丛有好几种，卡尔只记得五种最常见的：海瓶、海毛、海茬子、海簸、海石榴…… 都是根据叶子形态和植株特征命名的，命名的人就是卡尔十一妹的老师，生物学老教授。 除此之外，浮游生物、鱼类和海兽全都有发光部位。 群居的贝虾尾部能发淡蓝光，总是跟其它吃腐质的生物一般，徘徊在海底捡现成； 经常装死没有任何食用价值的海蚂蚁的外壳，发出淡橙光； 散发着淡紫色的透明小章鱼偶尔经过他们耳边，特蕾希会用手去托举一下――这玩意儿没毒还可傻，会立刻跑过来蹭蹭你的手，又名紫幽灵； 冒绿光的海王八时不时惊慌失措越过头顶，人们只看到它皲裂土地一般的底背…… …… 卡尔很喜欢这片海，每次下海，心情都很好。 海底的一草一木，都泛着莹莹点点的光芒，如浩瀚宇宙星河中的无数星辰。 它们都没有人类的智慧，但遵循着自然和宇宙的规律。 消亡，诞生，从不强求。 就算跟人类智商齐平的人鱼族，在yu望上也不追求浓妆重彩。 唯有人类，把科技、人文玩到极致，还在不断更新中。 宇宙对人类来说，不可或缺，哪怕一点点变动，都能引起彗星撞地球般的灭顶之灾。 而人类对宇宙来说，意义何在？ 可有可无？ 无数顶尖科学家、天文学家、哲学家都探索过这个命题，似乎得出的结论，都不是方法论，而是扔飞镖般的结果论…… 卡尔思绪泛滥，想了很多。 近段时间，安静的时候，他经常思考这个问题。 也许最近遇到太多超能无敌王者犯罪嫌疑人，也许只是杞人忧天。 “嘶――” 前头的娜律莎，发出轻轻的绵长的嘶声。 她在告诉后边的人，到达目的地了。 水底下虽然淹不死人类，但有个不好的地方，不能随意交流，除非带了通讯设备的潜水装置，或者坐潜水艇下来。 而水生生物们，几乎都能靠某种方式交流。 海中巨无霸虔流海兽，靠独特的声呐，在领地上称王排除异己； 海王八靠粪便的种类告诉同类天敌的消息； 紫色透明小章鱼靠闪光的频率通知伙伴们吃饭或逃跑； 就连食物链最底端的贝虾，都能敲击贝壳，汇成一片，传到很远的海域…… 高智商水鮄人的水鮄语，大多是拟声词，听力挂逼卡尔虽然听不懂，但听多了，就能分辨他们语气里的轻重缓急，猜出大概意思。 人类基地派人学习过水鮄语，但此语言没有规律和语法可言，只能死记硬背。 生物科研中心人员当中，水鮄语学得最好的，是十一和另一个年轻的男研究员。 鉴于跟他们接触的水鮄人，大多都会人类语言，卡尔没有深入学，就听个皮毛，不影响他工作。 “嘶――” “嘶――” “嘶嘶……” 除了一起来的两个男水鮄随从发出的回应，远处还传来一声轻微绵长的回应，听起来像是人鱼珂芙的。 大概可能应该表示她要过一会儿才能带艾维斯和尼尔过去回合。 其他人听不清楚也听不懂这样的回应，水鮄人和听力挂逼卡尔听得真切。 人鱼珂芙的传音不骄不躁，应该没有收到攻击，可能是跟艾维斯起了矛盾――很少有人不跟艾维斯起矛盾，如果有，那就是马上会起矛盾了。 进入墓碑林，卡尔和其它俩组员，打开头上的潜水灯。 三道白炽灯的扇形强光芒，立刻照亮视野。 强光让水鮄人和其它海生物暂时姓变盲，小鱼小虾们纷纷吓得避开游跑了。 在人造强光的衬托下，莹莹点点微光的生物光，显得暗淡到看不见、感受不到。 海域瞬间失去它的唯美和浪漫，只剩灰尘般的杂质和浮游生物，在强光的照射下，若隐若现漂浮。 今天卡尔是来找线索的，娜律莎会带他们到墓碑林最深处、初代老祖宗的埋骨之处，看看有什么发现。 一进墓碑林，周围的海生动植物少了很多。 水鮄人的墓碑林，积累无数高寿水鮄的尸骨，他们生前都是控水高手，超能大拿，就算死后，刻在能量聚合点里的磁场和力场没有完全消退，持续对这片海域发能，久而久之，形成一大片半圆超能磁场。 好在大拿水鮄人们作古已久，且每一位人鱼老祖宗的超能力种类和磁场各不相同，这片能量场并不统一，只能驱逐一些足够敏感却不够强大的海生物。 墓碑林在一大片珊瑚礁旁边，一道浅浅的海沟，满地散落着半埋的水鮄骸骨，和亲人们对死者的祝福――一块写着死者名字的圆润石板、一串巨大的珍珠、一件死者生前喜欢的皮革战衣、一杆死者生前用过的武器…… 应有尽有…… 原来世上的哀悼，无论种族，异曲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