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屿漆黑的瞳孔骤然缩紧。
英俊清隽的脸上变得煞白。
秦瓷没催他，静而无声地看着他，给他时间消化和缓和。
回来的这一路，她想了很多，不想当没事人一样，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将这事儿翻篇。
容屿不是一般的人。
他虽然看起来年纪小，刚从国外毕业回国，来到南州找工作，误打误撞被她抓去领了个证，又莫名其妙地成为了她的艺人助理。
看似没什么问题，可他身上的气质瞒不了人。
秦瓷从秦家出来的，早年间跟着秦父去参加过一些上流家族的宴请聚会，容屿身上有一种世家贵族才能培养出来的矜贵气度和上位者从容不迫的气场。
绅士有礼、从容自信和骨子里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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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东西，刻意模仿学不来，刻意掩饰抹不掉，世家大族金钱培养出来的思维观念，教养礼仪、从容不卑，那是刻入骨血里的。
总是会在举手投足间不自觉泄露出来。
她时常不止一次猜测，容屿，或许是哪家偷跑出来的少爷。
隐姓埋名来到南州，体验一下普通打工人的生活？
容屿掐着掌心，黑眸沉沉攫住她视线，淡声反问，“在你的猜测里，我是谁？”
他是谁？
这个问题太复杂。
他是京北容家的未来继承人。
他是星皇盛世躲着藏着不敢公开露面的新任执行总裁。
他是十二年前住在她家隔壁的阴郁自闭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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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跟她的名字出现在同一张证上的男人。
他也是，偷偷喜欢了她整整十二年的暗恋者。
秦瓷错愕了一瞬，似是没料到他会将问题重新推回给她，不免有些恼了，“现在是我在问你。”
她深吸口气，目光稍冷，冷静发问，“会所外面给你送车钥匙的男人，是不是你的人？下属还是保镖？”
那个人说话的声音她不陌生，在包厢里时场面混乱，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直到他出来给容屿送车钥匙，转身回去的那个背影，她更熟悉。
落云村录制《回归田园的生活》时，他曾经当了一天她的跟拍摄像。
她见他沉默不语，冷声提醒了句，又似在警告，
“你该知道，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骗我。”
容屿没打算隐瞒，“他叫唐黎明，是我的人，算下属，替我办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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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秦瓷既然问到了唐黎明，大概率也是想到了在落云村录制综艺时，唐黎明曾以别的身份出现过，索性主动交代，
“在落云村时，也是我吩咐他冒充你的跟拍。”
“为什么？”秦瓷蹙眉，不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忽地想到一种可能，目光蓦地变得戒备起来，不可思议质问道，“你是在派人监视我么？”
监视......她用上了监视这个词。
容屿突然觉得头顶的灯光似乎太亮了，亮到他能清晰捕捉到秦瓷眼底明晃晃竖起的戒备，对他的戒备。它像熊熊燃烧的火苗一样，灼烧刺痛了他的双眼。
他沉默哑然，好半晌后，声音艰涩地解释，不，或者用辩解更准确。
“.....不是监视。”他眼尾被逼红，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无措，“那天我要回趟京北，我不放心你，叫来唐黎明，我心里能安心一点。”
解释很苍白。
保护有之，监视也有之。
那个时候，沈知行的存在始终无法让他安心离开南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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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他没有半分犹豫，眼尾下压的眼型装得乖巧无害，眼眸起了潮，不管三七二十七的先主动认错，
“我错了，我向你道歉，我不该未经过你的同意做出这样的举动，我不该打着放心不下你的旗号就擅自安排人跟在你身边。”
“.......”秦瓷被他这无措不安的眼神给盯得没了脾气。
刚才是她一时嘴快，话说得有些重了。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唐黎明的存在并没有影响到她什么，相反还在许多地方悄悄帮助了她。
采摘葡萄时提醒她蜈蚣爬上了她的鞋面、背不动葡萄时在她身后暗中帮她扶着减力、不小心掉入沟渠时出手拉她一把.....
难怪她总觉得那天的跟拍摄像对她似乎过于热情和友好。
她抿了抿唇，看向某个耷拉着脑袋、认错态度良好的委屈小狗，心情复杂，又酸又涩，还有几分诡异的甜，
“对不起，我刚才话说重了。”
耷拉着脑袋的委屈小狗闻言瞬间抬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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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瓷头皮一紧，几乎是下意识出声，“但是！”她挪开了视线，避免跟他对视，及时将这场问话重新拉回正轨。
“唐黎明这件事先放过，我的问题还没问完。”
正准备发起美色攻击的容屿无奈：“哦。你问。”
“你的身份是不是没有那么简单？”什么身份的人才会需要唐黎明那样替他出面办事的人，“你是不是......你怎么了？”
她话还未说完，被容屿突然的动作打断，他闷哼了一声，突然间低下头，半佝偻着腰，右手隔着衣服捂上腰腹的位置。
“没事，刚才伤口突然一阵痛，我缓缓就好。”他低哑着嗓音，略显虚弱地说道，片刻后掀起眼皮，眉间忍着疼，问她，
“不好意思，姐姐你刚才说的什么，我没听清，你可以再问一遍吗？”
秦瓷：“.......”
秦瓷下意识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她舔了舔后槽牙，心里气得想笑。
她好像摸出了点规律，每当容屿这厮准备卖惨或想让她心软时，“姐姐”这个称呼就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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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里茶气的。
“伤口痛是吗？”她勾着红唇温温柔柔问道。
“......嗯。”容屿咽了口口水，迟疑着回答。
“那要不要我叫个救护车送你去医院再检查检查看看？”她说着真的取过一旁的手机，作势就要拨打120。
容屿捂住腹部的右手抢过秦瓷的手机，随手丢到沙发另一边，眼神直白，“不用救护车，你检查看看就行。”
“呵。”秦瓷坐着没动，眯了眯眼，双手环胸，气场突变，“我刚才的问题真的没听清吗？”
她这副架势，好似容屿要是真的敢回一个“没听清”，她就敢立刻将这人赶出房间。
吃准了她容易对他心软这一点，成天就知道在她面前装乖卖惨。
不修理不行。
容屿心底叹口气，知道这个问题躲不过去了，“听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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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瓷点点头，眼尾微抬，“嗯，那你回答。”
他敛下眸，再抬起时，黝黑深邃的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插科打诨，郑重又认真，
“我是容屿。”
“京北容家，容开霁的小儿子。”
几乎是他话落的同时，秦瓷瞬间变了脸色，胸前环着的双手也不自觉地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