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莫然下了车，抬手跟秦瓷招手道别后转身往回走，脚下刚走出没几步，就遥遥地看到半蹲在自家单元门前给流浪猫喂食的须嘉树。
脸上的笑意倏然褪去，莫然停在他的身后，轻缓的脚步声突然停了下来。
须嘉树余光扫一眼地面上斜过来的阴影，不为所动地一点点喂完手心里剩下的猫粮，饶有耐心地等着莫然先按捺不住。
“你怎么在这里？”
莫然皱了皱眉头，惊怔的视线扫过他乌黑的发顶，冷白偏瘦的脖颈，最后落到他动作轻柔地抚摸着小猫脑袋的手指上，对他突然出现在自家楼下的这个情况感到莫名其妙。
“没有了，下次再喂你们。”须嘉树脚边聚集了三四只猫，洒落在地上的猫粮都已经被舔食光。
其中一只猫形更为瘦骨嶙峋的小黄猫昂着头不断凑在他的手边，用鼻子嗅着，发出一声又一声细弱的喵喵声。
须嘉树纤长的手指挠着小黄猫的下巴，安抚的声音放得极低，嗓音温柔，“真的没有了，我要走了。”
“……”莫然被他忽视个完全，她深吸一口气，调整自己的情绪，沉着声音叫他的名字，
“须嘉树。”
她只给他三秒钟的时间，三秒之内再不回应她，她立马就走。
她在心里面无表情地数着：三、二……
刚数到二，须嘉树终于回头了，莫然一眼就看到他熬得通红的双眼，以及他眼睑下方淡淡的青影。
就连嘴唇边也冒出了一圈淡青色的胡茬影。
他这张脸，除了头发还算看得过去，其他的属实算不上“得体”。
一段时间没见，他到底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的？
莫然盯着他没说话。
须嘉树用手肘撑了把膝盖站直起身，蹲得太久，小腿血液不通，有些发麻，以至于起身时身形因为不稳还恍了一下。
但很快他又及时调整站稳，莫然轻抿着嘴唇，将险些就要伸出去扶一把的手掌又往后藏了藏。
他站起身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然然，我没地方可以去了。”
——你可以先收留我几天吗？
后面这句话才是重点，但他话到嘴边依然没有说出口。
莫然蹙眉，“什么意思？”
她这才发现他身上两手空空，连个手机都没有。
须嘉树垂下眼睫，单薄的嘴唇扯出一抹苦笑，神色却是极淡，很空，冷静地说着，
“须勇知道我的住所，这几天三天两头上门闹。”
“须强最近想攀上一个富家千金，但他没钱，须勇就找到我要我再转给他五十万，我没给，他就连续好几天带女人上我家过夜。”
房子虽然是买的，但房主不是他，因为他编剧工作性质的原因，他经常居无定所，随着剧组到处跑，房子对他来说就是个睡觉的地方。
南州的这个房子是他母亲留下来的，但须勇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暗中将房主的名字改成了他的。
所以他才这么有底气的经常上门来闹。
“所以他把你赶出来了？”莫然声音有些大，她也说不清自己升腾起来的怒意是从何而来。
她是知道须勇的，更知道那人是个什么德性。
须嘉树看她一眼没说话，但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其他的流浪猫见没食物吃都走了，唯独那只瘦到脊骨形状都很明显的小黄猫还依依不舍地绕着须嘉树的小腿来回打转，就像是认了主人一样。
——没良心的小猫仔。
莫然垂眼淡淡瞥了那只猫一眼，心里默默地吐槽着。
这只猫她不陌生，在须嘉树来之前，她每次下班回家都会给它喂点猫食，但这猫高冷的很，对她也不是很亲近，她寻思着是不是她长得太凶了，以至于这么没有猫缘。
如今看到它上赶着亲昵须嘉树的模样，莫然明白了，不是她长得太凶，纯粹就是这猫，是母的。
莫然吐槽完收回思绪，视线重新放在眼前“一身邋遢”的男人身上，没忍住指责了他几句，
“你赶就被赶吧，现代社会有个手机哪里还不能找个地方先住着？”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模样？”
搞就搞吧，还跑来她面前卖惨。
须嘉树静静听着她发泄，脸上也没有半分生气不满的意思，只是在她指责完之后，缓缓解释了句，
“我昨天手机丢了……”
莫然：“……”
莫然顿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空气一阵诡异的安静后，莫然无言良久，最后无奈扶额叹息，转身往楼里走，妥协道，
“那你上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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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先往单元门里走了，没注意到身后的须嘉树没有马上就跟上来，他凝着莫然娇小的背影，忽地勾了勾嘴角，弧度控制不住地越来越大。
他就知道她不会不管他的。
小黄猫似察觉到他要离开，低低叫唤得更厉害了，须嘉树半蹲下身，小猫咪立马昂着头去舔他的掌心。
须嘉树也任由着它舔，眉目间是满掩的愉悦和开心，“小猫咪，我要回家了，你也快回家吧。”
小黄猫冲着他声音细细地“喵”了一声。
等他快步跟上莫然的脚步，老老实实地听着她高跟鞋踩在楼梯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上楼，后知后觉的想，
哦，流浪猫没有家可以回。
进了屋，莫然从鞋柜里搜出一双男士拖鞋放在地上，“家里暂时只有这双，勉强先穿吧。”
她自顾自换好鞋往客厅走去，脱下的高跟鞋在地板上东倒西歪的放着，走出几步才察觉到身后那人的安静，不禁回头看去，
“有什么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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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嘉树抿唇看看地上那双明显穿过的男士拖鞋，随后又抬眼安静地看着她。
莫然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那是我爸穿过的，你要是嫌脏也可以不穿。”
惯的！
她说完就进了卧室。
反正这屋子他也不是第一次来。
须嘉树不是嫌脏，他还以为除了他之外还有别的男人也来过，她爸不算。
莫然住的地方是老小区，三室一厅的结构，屋里摆满了各种老物件，客厅电视墙上贴了一张全家福，旁边还有一排的照片，基本都是莫然不同年龄段的单人照。
但须嘉树在其中一张照片里找到了他的身影。
那是他15岁的时候。
少年面容还很青涩，身形稚嫩，戴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坐在桌前埋头认真学习，被那个时候刚买了相机热衷于拍各种东西的莫然抓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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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过了这么些年，边角已经泛黄，染上了岁月的痕迹，但还没有被莫然丢掉，或许，她心里，是不是也有点不舍？
须嘉树轻轻笑起来，仅仅是这个认知就已经足够令他感到难以抑制的兴奋和愉悦了。
他在这个家里住了五年。
那是他人生中感到最温暖的一段时光。
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