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婆离开没一会儿,灵芝的药便煎好了。
“小姐,现在把药喂给奶娘吗?”
顾清清摇了摇头,道:“再等一会儿。”
等什么?
灵芝看了一圈儿,发现不见了春桃的踪影,刚要开口问,就见着春桃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跑回来,手里还拿着一卷布包。
“姑娘,春桃买回来了。”
“我们进去吧!”
屋内,顾清清点燃了一方蜡烛,从春桃的手里接过布包,摊开。
灵芝瞧见,顿时睁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问道:“四小姐,这、这些针是做什么用的?”
顾清清没有时间向灵芝解释,将细针从烛火上烤过后,拨开老太太的衣领,细嫩的手指在她的脖颈上划过,像是在寻找着什么。而后,手指在一处堪堪定住,顾清清目光一凛,手起针落,细细的银针便正正好好地扎在了老太太的脖子上。
灵芝惊得大叫一声,作势要冲过来阻止顾清清施针,但顾清清早与春桃交代过,春桃伸出手硬生生地拦住了焦急的灵芝。
“四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啊?”灵芝急得都快哭了出来,“这世上哪有郎中是往病人身上扎针的啊!”
灵芝哭喊得厉害,顾清清却没受她打扰。
这套施针之术是她在西域医师留下的医书中学来的。纵然已经在脑海中过上千万遍,第一次实战顾清清还是有些心里没底。
直到最后一针布下,顾清清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将针一拔,下一瞬,昏沉卧榻的老太太忽地眼睛一瞪,重重地咳嗽一声,吐出了一大口带着血丝的痰。
灵芝一瞬间都忘了哭闹,直直地愣在了原地。
直到顾清清大喝一声:“拿药来。”灵芝这才如梦初醒般,将煎好的药碗拿了过来,喂奶娘喝下。
一碗汤药下肚,床上的老太太悠悠转醒,神志逐渐复苏,呼吸之间也没有顾清清刚进来时听到的“嗬嗬”声音了。
“灵芝?”那老太太甫一睁眼,看见了熟悉之人,颇有些激动,颤抖着手就要摸灵芝的脸。
灵芝喜极而泣:“奶娘,是我,我是小娘身边的丫鬟灵芝。您刚醒,平心静气,不要多说话了。”
老太太听懂了一般,静静地阖上了眼睛。
安抚好了奶娘,灵芝随着顾清清走到了门外。
顾清清交代她:“我今日和你说的那方子,连喝几日,化了体内余痰,老太太也就没有性命之忧了。”
灵芝认真地记下,旋即有些佩服地说道:“四小姐医术精湛,想必上次我家小娘一事您也只是展示了不到一成的功力,您此等天赋,若是参加沧州回春大比,必定也是能夺个魁首回来的!”
沧州丘陵地貌,山丘沟壑众多,符合不少名贵药材的生长条件。所以沧州人从医多,人也重医,打从老祖宗起每五年便设有一回春大比,是沧州医者之间的比赛。年轻的医者郎中若是在大比之中得了名次,便会一跃成为整个洲际叫得上名的郎中。
不过也有成名已久,有口皆碑的老医者去参加大比,为的就是魁首的奖励——只在书中见过的名贵药材!
那日在顾府上为王小娘诊治,为顾清清说话的郎中,便是近二十余年五次大比中的唯一一位魁首,景深。这也是为何顾鞍当时那么给他面子,甚至开口让顾清清住进金玉阁的原因。
这些本是久居郊外别院的顾清清所不知晓的,还是顾清清去认下的半个师父的药铺,也就是景深景老先生的药铺中,他给她讲的。
景深当日见识了顾清清的医药根基,便有意想让她参选今年的回春大比,只不过顾清清忙着报仇,实在是提不起兴趣去参与什么郎中比赛,便一口回绝了。
想到这儿,顾清清借口书堂中还有课业没学完,先一步离开了。只是她没注意到,在她走后,灵芝欣喜又忧虑的脸。
金玉阁中。
顾清清宽了衣,屏退了芙蓉和牡丹,这才悄声地向春桃道:“我让你打听的人你可有消息?”
春桃摇了摇头:“奴婢这些日子里时常在府中闲逛,从没有见过虎口处有大痣的婆子。更是没有打听到沧州有哪位接生嬷嬷户口有大痣。”
顾清清盯着房内的烛火,神色晦暗。
顾家这等有头有脸的门户,家中女眷若是生子,首选的必是家中有经验信得过的婆子,或者是沧州内有名的接生嬷嬷。当时顾清清看到给她哥哥喂药的那个嬷嬷,必然就是其中之一。
有名的人,虎口又有一个大痣。这等明显的特征的人却在十三年间彻底从人们的视线之中,口中,回忆之中消失殆尽……
顾清清无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白玉锁:定是有人刻意将那婆子藏了起来。
而那婆子精通药理,凶手若是藏了她十多年而不用,倒也是不合常理。不知怎地,顾清清莫名想到了怜英,鬼鬼祟祟地进了巷子,出来以后便知道了一方连沧州大比魁首都不甚了解的毒药方子。
那是不是能说明,怜英去见的,可能是位在巷子中隐匿多年,精通药理的人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顾清清便有证据证明,十三年前害她哥哥痴傻之人,便是怜英背后的人,柳姨娘了!
顾清清捏了捏拳头,吩咐春桃:“你去查一下今日那条巷子中,都住了些什么人。”
茂名阁中,安锦秀正悠闲地侍弄着花草,面前跪着的正是顾清清房中的芙蓉。
“顾清清今日回来这么晚,你可有打探到她去了哪里?”
芙蓉伏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四小姐出门从不让奴婢和牡丹跟着,想来是还未放下戒心。不过前几日王小娘来求四小姐为她奶娘诊治病情,今日王小娘院子里的灵芝姑娘又不在,奴婢斗胆猜测……四小姐是去给那个奶娘治病去了。”
“哦?”安锦秀淡淡道,“治得如何?”
芙蓉道:“奴婢看着四小姐心情不错,想来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是吗?”
安锦秀看向一旁站着的杨嬷嬷:“你可有查到那个奶娘住在何处?”
“查到了,就在那条巷子里。”
安锦秀勾了勾唇,手下剪刀一用力,就将花上多出来的枝叶剪掉了。
“盯着些,若是王氏不争气,适当的时候……我们给她添上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