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球场就在后山附近,顾清清由丫鬟带到时,已经有不少人换好了衣服。
顾清华注意到了她,不满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马球场上大多是年轻尚未婚配的小姐公子们,心照不宣的打着寻亲的心思来比赛,穿得自然一个赛一个地好看。顾清华便是一身藕粉色圆领窄袖团花锦袄子,头上束起利落的马尾,显得别有一番姿色。
顾清清垂着眸子,淡淡道:“是主母让我来的。”
“我娘?”顾清华疑惑,“她叫你来做什么?”
顾清清不语。半晌,顾清华道:“罢了,我不管你是何心思,左右今日你不能抢了我的风头。”
她抬了抬下巴,示意顾清清看去:“林公子正在凉亭中与旧友叙旧,一会儿马球赛开始便会过来,届时你给我躲远些,别坏了我的好事。”
顾清清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果然在不远处的凉亭中,隐隐约约能透过纱帘看见两位男子。那正站着侃侃而谈的应该就是林公子,至于那个坐着的,被湖边的垂柳挡住,看得并不真切。
“你看得再入迷,也够不上林家。”不知何时,顾清依走了过来,手中拿了件衣服,是顾清清打马球要换的。她说:“林公子这般的身份,通判府嫡女也才堪堪配上,遑论你一个已经有了婚约的区区庶女。”
不知是在嘲讽她,还是在自讽,顾清清接过她手中的衣服,道了声谢谢。
顾清依给顾清清拿的是一件大红色的袄子,顾清清出来的一瞬,窄袖红袍,腰系白带,足蹬黑靴,惊艳众人。
有位公子更是当场合了扇子,叹道:“蛾眉绝世不可寻,能使花羞在上林!”
李妙儿眼睁睁看着顾清清敛去众人目光,眼神逐渐幽怨起来。她暗暗道:让你再多得意一会儿,待会上了场,你不要哭出来才好!
顾清清上了马。
宴会中的马球比赛与平日中的比赛颇有不同,在保证宾客安全的同时,为了增加趣味性,将双人球赛改成了单人赛。参赛者每人一球,只需跨马持棍,将球运到终点,再将球击到球场之中的网兜中即可。
以速度和网兜中球的数量计算胜者。
顾清清这场赛者共五人,自左往右分别为顾清清,李妙儿,顾清依,顾清华,和一位不认识的小姐。
一声哨响,顾清华和那位不知名的小姐一骑绝尘,遥遥领先。顾清清倒是不慎在意胜负与否,左右是被安锦秀逼来比的赛。可是渐渐她发现,就算她骑得很慢,李妙儿和顾清依二人总是正正好好地在她的一前一后。
顺利无虞地跑过两圈眼看一炷香的时间就要到了,胜者将在顾清华和那位不知名的小姐中选出,这时顾清依猛地慢下速度,驾着马与顾清清齐平,开口道:
“你是第一次参加知府设的宴吧!”
“知府大人出手阔绰,宾客在他家中比赛,若是赢了会有彩头的。”
“听说今日马球的彩头是玉髓丹呢!”
玉髓丹!
顾清清心底猛然一动,世间名药稀少,能治疗奇药的名药更是少之甚少。玉髓丹便是能治疗痴傻之症的奇药。眼下没时间考虑顾清依话中真假,有何目的,顾清清此刻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获胜,得到能治疗哥哥病的药来。
只是眼看着顾清华二人已然跑过马球场一半了,顾清清双脚一夹,手下用力,身下的马儿嘶吼一声,大步地向前跑去。
“她怎么突然骑这么快?”安锦秀在不远处围观,见着顾清清忽然发力,眼看着有超过顾清华之势,不由得为顾清华捏一把汗。
林家公子马上就要过来了,他进来第一看看到的,必须得是她的女儿顾清华!
旁边李氏看她紧张的样子,不由得讥笑道:“骑得快有什么用,小心摔得更惨。”
赛场上,顾清清全力奔向终点,没有注意到在路过李妙儿时她手中一根银针射向奔跑着的骏马,更没有注意到李妙儿阴狠的低语。
“去死吧,顾清清!”
马儿剧烈抖动一下,下一秒毫无征兆地嘶吼起来,马头不受控制地扭动,蹄下步伐也紊乱了起来。
“顾四小姐的马发狂了!”
不知道是谁在观众席中大喊了一声,众人视线都向马球场中心聚拢。
只见球场之中,一匹黑亮的骏马如同无头苍蝇般胡乱奔跑着,马背上的红衣小姑娘显得万分无措,几次险些被颠下马。
但她比看上去顽强得很,发狂的马将她甩下马背,她却死死地扯着缰绳,一寻到机会便借力坐回马背上。
小姑娘红衣似火,无半分惧怕,用力地扯着缰绳。
这一刻,场上场下的人都为她捏了一把汗。
“这是怎么回事?”
林翊刚刚走到马球场,便见着这一幕。看见马背上被甩得如同包袱一样的姑娘,心脏都快要被吓出来。
一旁的侍从刚想要回答他的话,下一秒,一枚飞镖破空而来。
“公子小心!”
就在侍从说这话的同时,一个红色身影驾着马冲到他们面前。电光火石之间,暗器刺入皮肉的声音传出,而红色身影已然稳稳地从马背上跳到地上。
砰的一声,方才如同打了鸡血般发狂的骏马倏然倒地,荡起一层灰来。
“清清小心!”
顾清清抬头的瞬间,一件墨蓝色长裘挡在身前,隔绝了灰尘。顾清清转头看去,面前的男子眉墨如画,瞳色深黑,如同夜里淅沥沥的流水,鼻梁挺翘,嘴唇轻抿,似是不自觉的紧张与担心。
顾清清从他那满是紧张的面色中,逐渐与记忆中一张熟悉的脸慢慢重合。
“林哥哥?”顾清清喃喃道。
“是我。”林翊将挡灰的长裘放下,手搭在顾清清的肩膀上,问道:“你没事吧!”
顾清清愣愣地摇了摇头,脑中还没有把旧友重逢变成了知府独子这件事情消化完。
林翊见她呆住的模样心下一叹,叫人带顾清清去客房休息,又让人将那匹倒下的马拖走,安抚宾客。
顾清清回头看了眼死去的马,又抬眼看向飞镖射来的方向。
正是凉亭方向。
一阵风吹来,湖边的垂柳枝叶飘动,顾清清看清了亭中坐着的人。
是宋宴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