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晰正想着,却忽然听到大殿门口有些轻微的动静。
他回身看去,老太监托着浮尘推门走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就是刚刚赵明晰话题之中的主角,赵明景。
赵明景嘴角噙着得体的笑容。
这勤政殿作为历任皇帝召集大臣商议国事的地方,其实并不隐蔽。
赵明晰和老皇帝说的话基本上都一字不落地传到了赵明景的耳朵里。
而他选择在这个时候进来,就是为了等赵明晰说完他的坏话,他再当场进来,给他打出一个狠狠的措手不及。
果然,在赵明景进来的那一刹那,赵明晰的眼睛不自觉的瞪大,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和慌乱,恰巧被赵明景尽收眼底。
赵明景的脸色不变,仍旧是那副施施然的模样。
他向老皇帝请安道:“父皇,儿臣刚一回京城,就听见您苏醒的消息,特来探望。”
赵明景说话的态度与平日里没有什么区别,依旧是十分的恭敬。
但老皇帝刚刚从赵明晰那里听到了赵明景的事情,此时正是在气头上。
他冷哼一声:“你不是出京浪荡了吗,怎么还知道回来,还能想着我这把老骨头?”
老皇帝话语犀利,语中带刺,一双老眼紧紧地盯着赵明景。
赵明景笑容不变,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在赵明晰的身上。
他冷笑地疑问道:“父皇,究竟是哪个腌臜货在您的面前乱嚼舌根子?”
赵明晰听到赵明景的话,脸肉眼可见的阴了下来,他们的心里都清楚,赵明景的这一句‘腌臜货’到底是说的谁。
但是赵明晰此时若是开口与他呛声,便算是坐实了他在暗中挑拨关系,口腹蜜剑。
他只能阴沉着脸,将一切怒火都压进心底。
老皇帝冷哼了一声,坐在上位早已经看出了这兄弟二人之间的不和,与隐隐对峙的气场。
“那你倒是说说,你这段日子带人出京城做了什么啊?”
老皇帝扬起声音,不怒自威。
他还是选择了相信赵明晰的话,质问赵明景道。
赵明景向老皇帝行了一礼,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旁边的老太监。
老太监接过,将纸给老皇帝呈上去。
“还记得父皇您在重病之前一直念叨着,说曙光锦每年进贡得太少,若是能说动辛家的人松手,将曙光锦向外流出一些,也能带动各地的经济。”
赵明景适时地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儿臣不想大哥三哥,从小有母妃照料。儿臣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能穿上一件儿合身保暖的衣服。”
眼见着老皇帝有些许动容,赵明景乘胜追击道:
“儿子不是太医,没办法治好父皇的病。便只能尽儿臣所能,造福百姓,为父皇祈福。”
赵明景的视线看向老皇帝手中的纸道:“这是制造曙光锦的辛家唯一授权的顾家布庄,已经被儿臣买下。儿臣一路上将布庄的布料施舍给没有合身衣服穿的难民们。只求百姓能为父皇您祈福。”
皇帝盯着手中的契约,颤抖着抚上脸上流出的泪痕,感叹道:“好!好啊!小四你有心了,是父皇错怪你了。”
见父皇的态度软化的如此之快,赵明晰不屑地嗤笑一声。
打从赵明景从冷宫中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时候,他没有衣服穿,没有饭吃的事情便一遍一遍地在众人面前提起。
他们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但偏偏老皇帝就吃这一套,每次听到都会心软。
赵明晰冷哼一声,对赵明景道:
“你说的倒是轻巧,不过是出门买个铺子,为什么要带这么多兵士出去?”
话锋又转到赵明景的头上,他看见老皇帝的视线果然投了过来,便装作无奈地说道:
“三哥你这是自小没有出过京城,不知道外面的险恶。这一路上弟弟被暗杀了三回,抢劫了一回,险些丢了性命。若是不多带些兵士,弟弟恐怕都不能完好地出现在这里了。”
赵明景故意将一路上遇到的危险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将老皇帝哄的一愣一愣的。
但暗杀的人都是赵明晰派出去的,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到底去了几波人,说到底,是赵明景在博取父皇的同情罢了。
可当赵明景说起他回来时,京城的城门处有人发生了冲突时,赵明晰脸色却骤然变了。
“你胡说什么,京城的治安极好,每一个要紧处我都派了人看管。”
赵明景勾了勾唇,抬眼道:“可若是与民发生冲突的就是官呢?”
赵明晰的脸色骤变:“你说什么?”
他的话音刚落,便听见外面传来一个男人中气十足的声音。
“老臣魏希,有事启奏陛下。”
“老臣魏希,有事启奏陛下。”
“老臣魏希,有事启奏陛下。”
话连说了三遍,老皇帝摆了摆手,让老太监将人带进来。
魏希是三朝谏官,虽然年岁已高,头发花白,但这身子骨和脾气却一如年轻时硬朗。
他走进来之后,便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将奏折呈给老皇帝。
皇帝接过,看了起来。
赵明晰看了一眼被递上去的奏折,又看着赵明景那个尽在不言之中的笑容,心中忽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在下一刻,老皇帝狠狠地将奏折扔到了地上:“荒唐!”
魏希不卑不亢地说道:“老臣要参三皇子手下的周将军,带着手下的官兵,以官压人,与民缠斗,将百姓当街打了个半死。”
“什么!”
赵明晰愣在了原地,不假思索地便喊了出来。
“魏大人,你莫不是看错了吧?周洪他平日里最是尽职尽责,恪尽职守,怎么会打人呢?”
魏希冷笑一声,瞥了赵明晰一眼,冷言道:
“三皇子殿下若是不信,大可以去街上看看。您去街上打听打听,便就知道他做这种事情已经不是此次两次了,打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赵明景适时出声:“原来三哥说的治安好,竟然是这样打出来的吗?”